第七十六章 列陣行(1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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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私心,是一種豪強本能的趨利避害,你若說他存了心的讓張須果去挨打,友軍死光光,那純屬扯淡。

莫忘了,張須果在親眼見到工事前,哪怕是司馬正告知了張行在此設伏,他都覺得此戰是可以贏的。到了樊虎這裏,他得到的命令也是自行處置,甚至連要不要派援兵都兩說,怎麼就要忽然計較派的援兵是不是主力了呢?

說白了,其實就一句話,他們低估了戰事的艱難,低估了黜龍軍的韌性,同時高估了本軍的戰鬥力。

當徐世英借著工事與齊魯軍的前半截主力打的有來有回,而且越往下打,似乎官軍的優勢就越小時,官軍上上下下,何止是指揮官,幾乎全軍的心態都有些吃緊。

“老賈怎麼看?”焦躁與不安中,樊虎越過自己弟弟,看向了更穩重的後軍將領、齊郡郡丞賈務根。

賈務根想了一想,正色來言:“戰事到了現在,不能再輕視此戰了……首先,要留一支可靠戰力在這裏做後備軍,無論是最後的加碼還是接應,還是做奇兵什麼,都得留一支下來!以防萬一!”

不止是樊虎,其餘大小將領也都頷首不及。

“其次,在留一支可靠戰力之後,要下定決心,要麼將其餘兵力一起放出支援,指望著援兵大幅改變戰局,要麼就幹脆保守不動,準備做好接應,但沒必要為了一點什麼說法單獨派兩千兵怎麼樣。”賈務根講完之後,立即閉口不語。

周圍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卻隻是如賈務根和樊豹一樣,看向了樊虎。

樊虎沉思片刻,四下來望。

此時,周圍何止是樊豹和賈務根,還有張青特這個剛剛收攏了潰兵的將領,還有一個張長恭的副將,包括這些人下屬的隊將也都蝟集,他甚至還看了眼空中……按照情報,司馬正、白有思、雄伯南、張長恭這四位大高手,應該正在其中纏鬥。

以前樊虎總覺得張長恭和雄伯南的獨一檔戰力挺合適,因為他二人的對耗往往意味著張長恭不得不放棄軍事指揮權,從而使得他樊虎在軍中名義上是第三,實際上卻坐穩了二號人物,領導了最大山頭。

此刻,這個齊郡大豪強卻巴不得張長恭能下來做個主。

但這怎麼可能呢?為什麼張長恭和雄伯南一直要單打獨鬥,而不是像大魏核心部隊裏的那些高手直接掌握大軍?還不是因為這些齊郡豪強出身的軍頭跟黜龍軍裏的豪強軍頭一樣,死死把持著自己的部隊,不願意讓出自己部屬中的修行者,使得張長恭、雄伯南這類高手無法在軍中組成真氣大陣,用於軍事?

與其說張長恭和雄伯南此類高手去單挑導致了豪強們能結成山頭,倒不如說是豪強們的組織架構,天然導致了此類高手的低效能利用。

當然了,這一點就扯遠了,樊虎之前沒想到,現在也沒有去想。

但甭管他想不想,此時都得做出決斷來。

“我部四千眾留下,他們最精銳、戰力最強,最適合最後一擊。”樊虎咬牙相對,卻又看向了樊豹。“但我不留下,老二你留下來指揮,其餘所有人,老賈、張校尉,還有王副將,還有你部的兩千人,全都跟著我,一起去支援總管,看看能不能一舉突破敵眾!”

樊豹當即抗辯:“我去便是。”

“你去不足以讓總管心安,也不足以服眾。”樊虎當即嗬斥。“又不是什麼生死大戰,去了就回不來了,好生在後麵,看局勢做決斷!”

樊豹立即閉嘴。

周圍人也都不再猶豫,而是齊聲應許……無論如何,樊將軍這一次,都盡量做到了對得起方方麵麵了。雖然留下了本部四千兵馬,但也的確是最適合的預備隊,此時更兼親自領軍向前,還有什麼可說的?

張行坐在將台上,手裏還剩最後一口餅,始終沒有咬下去,但很快,當他看到又一彪人馬閃過山腳後,前方尚未來得及彙報是哪一支部隊,卻已經不再猶豫,立即咬了下去,然後將餅子整個咽了下來。

吃完餅,張大龍頭環顧四麵,目光從單通海身上掃過,最後看向了李樞:“李公,你到底是什麼修為?”

李樞微微一怔,旋即醒悟,然後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言辭堅定:

“我是之前東征路上剛剛凝丹,與你們幾個仿佛。”

張行點點頭,魏道士和幾位心中有計較的頭領也麵色微動。

無須多言,張行對這個答案持保留意見,但卻無法證偽,也不可能在此時證偽……而且李樞曉得他的心思,他也曉得李樞心思,甚至周圍人都曉得他們的意思。

很簡單,司馬正來了,白有思不得不與之兌子,這一重大變故直接影響了既定計劃中最重要一環,就是穿插包抄的箭頭由誰來承擔的問題。

李樞是個好人選,但他本人有必要如此嗎?

這的確是個從此戰中繼續摳取功勳的好機會,而且是極大的功勳,但無論做到什麼地步,似乎都不足以讓李樞動搖張行此戰指揮者的地位,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在於,此去承擔穿插箭頭任務,風險過於大了些。

很可能是眾矢之的,很可能要麵對官軍的輪番衝擊,而且是雙麵夾擊,而且是不要命的拚命衝擊……真到了必要的時候,從官軍的成丹高手到下麵的士卒都會拚命的來衝擊繞後者。

說白了,就是獲益無法跟風險相匹配。

所以,李樞不願意去了。

這種小心思,跟對麵暗地裏發生的事情沒什麼區別,人事、派係、山頭的糾紛始終貫穿著一切,看誰能忍住,維持住局麵罷了。

“諸位,估計大家也看出來了,論戰力,咱們跟對麵其實是不相上下。”得到答案後,張行根本懶得計較這些,乃是環顧四麵,從馬紮上起身相對。“而咱們此戰若能勝,甭管外麵顯出來是什麼以逸待勞,是什麼工事嚴整,是什麼地利計策,但根本上就是大家精誠團結,比對方更團結!”

李樞難得眯了眯眼睛。

魏玄定也意識到什麼,趕緊起身,一時欲言,卻被張行抬手製止。

後者也繼續言道:“如今敵軍大部分已經入彀,無所謂再計較包圍的多一點少一點,卻不可再猶豫了,唯獨司馬正忽然來襲,思思不在,總要有人聚集精銳,列陣先發繞後……徐大郎和王五郎在前線不用多講,牛達和尚懷誌修為不足,單大郎本身就是第三輪穿插的主將,能當此任的,自然隻有我與李公。而我與李公中,我更年輕,體力更佳,我不去誰去?”

張行說的是真心話,即便是李樞有所隱瞞,也未必有他張三郎那滿肚子真氣存量來的直接,他本人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這是一開始司馬二龍到來後便有的決斷,白有思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此去,我隻有一句話,就是希望我走後大家繼續按照原計劃執行,不要被任何事情動搖,也不要擅自更改布置、擾亂指揮……隻要堅決執行計劃,這一戰就是我們的。”說完,張行看向了閻慶。

後者會意,立即起身呼喊:“請諸位護法和繞後部隊中抽調的執事,與龍頭的親衛一起集合,準備出發……莫忘了檢查甲胄、兵器。”

早已經等候在這裏的幫中精銳和精銳親衛紛紛起身,往將台下方而去……其中既有當日白衣騎士的那撥人,也有單通海麾下的修行者,這也是單通海為什麼是此番繞後部隊中一員的緣故,真給他抽到別處,他是不放心的。

實際上,見到張行去意已決,而且幹脆利索,李樞、單通海等人也不好再坐,紛紛起身,像是相送,又像是來做觀察。

張行複又看向馬平兒與王雄誕:“你二人隨我來,你們來援的人中有修為的也一起跟來,其餘部屬跟著賈越,第二輪出擊。”

王雄誕和馬平兒隻是喘著粗氣頷首,他們自從抵達後便被戰場的規模所震動,完全喪失了思索能力。

“我也隨龍頭去。”就在這時,賈越身後的賈閏士忽然向前一步,再度請戰。

“好,你去將我的將旗收起來,記住路上不要打開,繞後成功後再開。”張行看了看對方一眼,直接點頭。

然後,他複又低頭撿起來馬紮,並將驚龍劍抓在另一隻手中,徑直轉身走了下去。

魏玄定等人,隻能立在已經濕滑不堪的將台上,目送對方離去。

下午尚未過半,張行與一百餘修行者、兩百親衛,全副甲胄,長短兵俱備,隻是偃旗息鼓,然後順著預設道路,從西麵的沼澤地裏,借著蔥蔥鬱鬱的莊稼的掩護,進行第一波穿插繞後包抄。

不過,剛走沒多久,就遇到了一個不算是意外的小問題。

“龍頭,前麵水太深了。”

親衛什長王七第一個來彙報。“路被淹了,一腳下去全是泥,要慢行一些,還要諸位跟緊一點,不要陷到路邊莊稼地裏,更不要掉進魚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