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昭突然笑了,從嘴裏吐出一個核來丟在一邊,好像不可思議的道:“皇上問臣妾嗎?臣妾自然高興啊!”
“那,那便好。”
“人呀,癡了心便敗了,不是敗給對家,是敗給自個兒了。臣妾以為握得住的東西才最要緊,那些虛無的情與癡隻是徒增煩惱而已。您瞧榮貴妃便知道了。”
“說得不假。許多東西都是癡念罷了,蓋亦勿思。世人若有你半分通透也不至於苦陷泥潭。”
綰昭走到桌前看著那案中擺了紅剪子是為了結發用的,她拿起來把玩了一下,就笑了兩聲。
彼薪轉身問道:“怎麼了?”
綰昭搖搖頭,心中卻道:綰昭,綰昭,你與誰綰結同心?
綰昭覺得十分諷刺,明明是心中各有所念,卻裝出這些門麵來,更可笑的是裝了門麵卻連半間屋子也沒有,不知道為了什麼?
忙了一天沒仔細瞧,綰昭抬眼看見自己的指甲劈了個縫,於是張開那剪子就是一挫,把半截白段兒的指甲削了下來。
彼薪看著綰昭的動作,皺了皺眉,想開口說什麼,又忍了回去。他隻道:“到底是立後,若要朕留一夜有個交代,這榻……”
“不必。”綰昭打斷了彼薪的話頭。又道:“臣妾也待不慣這裏,還是要請旨回永和宮的。”說罷行禮請旨。
彼薪見綰昭低眉垂眼,操勞一天,那禮數依舊行得端正,可她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桀驁,看似順從,卻含了一股怨氣。
這種感覺像極了流複與自己置氣時的樣子。
“你是不是覺得朕錯了,你不滿朕。”彼薪眯著眼質問道。
“臣妾不敢。”
“那你覺得像朕這樣納妃卻不寵,立後卻不婚是不是很荒唐?”
綰昭嘴角好像翹了翹,答道:“若論君臣,臣妾不過是占了個爵位,以上待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沒有半點不滿。”她抬頭看著彼薪,眉頭攢動道:“但若要說荒唐,臣妾確實覺得荒唐。”
彼薪臉色一變,綰昭又搶了他的話道:“臣妾以為您是天子,拘泥於這樣的小節而不把目光放在朝堂大事之上便是荒唐。私以為皇上對這些事連想都不必想,更不必拿出來議論。您九五之尊,您不光是您自己,皇上更是天下人的皇上,拿些氣魄出來,何須管那些醃臢話。”
彼薪抬手起身,隻道了句:“皇後規勸有功,賞。”說罷拽了朝冠背手出了殿門。
不想已經是這個時辰了,柳良在府中慌得直搓手。立後大典後,太後先行回宮歇息,柳良特特去拜見了她,太後是很不想見他的。但皇帝早已賜婚,封了柳良駙馬都尉,如今已經出宮回府待婚。太後見了柳良又打發了幾句場麵話,她自知再做不得什麼主,但母親的架子還是要端著的。
柳良隻恭敬回話,臨走了,太後身邊的柏柘冷不丁來了一句:“試婚的規矩還是不能壞的,今兒是好日子,姑爺不如圓了這禮。”
柳良還沒來得及說話,太後就讓他跪安。他孤身一人入宮,此時彼薪綰昭自然是見不到了,慶陽那裏也在朝拜新後,都是命婦聚集的地方,外□□本進不去。柳良急得冒汗,柏柘看他在慈寧宮門前踟躕了一下,就說今日宮裏忙亂,外男還是要避嫌的好,就讓內侍帶了他出宮。
這剛出了宮,柳良趕緊找了線兒往慶陽那裏搭話。雖說試婚是規矩,但這樣倉促避了慶陽便來,太後是有意探探這柳良的底,往後怎樣拿捏就有了分寸。柳良最知道慶陽的脾氣,她那性子眼裏揉不進沙,若知道他背著自個與女官兒試婚,那脾氣上來,誰也沒好果子吃。
“少爺您別急,這禮該散了,想殿下已經得了消息,太後那樣寵她,殿下一開口,您也不必為難了。”
柳良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慶陽那不該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消息該是早放進去了才是,怕是等她知道了,太後那的人也到了府中了。
一頂小轎從角門抬了出來,很快便到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