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昨夜怕是過了亥時才入睡。流複揉著眼從粟玉芯的枕上醒來,紅帳罩了幾層,流複從那紗中也感受不到陽光的刺目,翻身手搭在彼薪的身上。
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流複在夢裏折騰了好幾遭,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但一身都是說不出的爽快,可醒過來好像一切又不真切了。朦朦朧朧,流複看著眼前的人,那溫存蝕骨的銷魂。晨間的燥熱席卷流複的全身,他的手忍不住從裏往上慢慢撫摸那玉質的肌膚,他的唇與那抹紅脂不知不覺竟隻有一毫之隔。
流複摔回枕上,皺眉抿嘴,心說自己真的瘋了,愈發糊塗犯混,再和他糾纏幾次怕就忍不得了。流複捏了拳頭捶在床上,看著熟睡的彼薪,又恨又愛,每每他尋上床這麼玩弄自己,他自個卻好好的,睡得這樣愜意,而自己被惹得渾身都是火。
越想流複越是不忿,賭了氣要去治他,但一動,身上那滑膩不堪處的尷尬讓他停了下來。流複心說還是先趁他沒醒去擦擦幹淨,剛坐起身頭發就被扯住,他擰著眉頭去看,發現自己的頭發和彼薪的頭發不知怎麼了有一縷死死纏在一起,結了個結。
彼薪皺著眉也眨了下眼,扯到頭發讓他吃痛,伸手抓了抓頭醒了過來。
“幾時了?”
“才醒,還不知道呢。”
流複抓了彼薪的肩把那縷糾纏在一起的發結拿到他眼前晃了晃,彼薪嘴微微張了一下,又閉上,撓撓頭才道:“睡得太死了,青絲自個抱團了都不知道。”
“這怎麼看著像編出來的結?”流複捏了他的肩問道。
“誰這麼無聊,要不是自己纏了,要不是晚上夢裏弄的。”彼薪指著流複道:“是不是你在夢裏編草席?”
流複咬了嘴唇,拍了他一下道:“以為是你?快想法子解開,兩人走出去以為是長成一串了。”
“看著纏得這樣死,怕隻能絞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隨意絞了是不敬。”
“無礙,朕免了這不敬。”彼薪拉著流複的手笑道。
流複撇撇嘴,從床上下地,彼薪跟著他一起找了把剪燈芯的小剪子,流複拿起剪子剪斷了自己這邊,剛要去剪彼薪那段,彼薪忙握住那手道:“朕也試試。”
說著彼薪拿過剪子捧起那縷頭發,神色莊重的剪斷了它。
“這你也要爭?”流複瞧他那樣子有趣,便笑了。
彼薪把那縷頭發揣進懷裏,拉了流複說去洗漱,午膳後再去圍獵,一定要打幾隻猛獸回來。
說來也怪,這玄親王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夜間病竟全好了,上了大宛駒與皇帝一前一後進了林子圍獵,捕了不少東西回來。傍晚更是親自在校習場演練箭術,得了幾支好彩頭。
昨兒夜裏下了一場春雨,空氣中的濕潤氣息,有幾分愜意。綰昭在獵宮的院子裏與娟梨偶爾說說話,除了讀些書也沒有旁的事可做。綰昭膝蓋不好,不能久站,更經不得那春寒,原也不想來,可上麵的旨意不好違背,就想著不出那宮門就是了。
綰昭裹了身哆羅呢的袍子扶著門框,望向那遠處的景色,她在獵宮數日都未出過自個的宮門,心裏有些煩悶,今兒這一場雨後芬芳惹得她想出門走走。綰昭喚來琴歡,二人便出了宮門行走。
綰昭見院中景色比不得宮中景致華美,但另有一番風情,她尋著滿地落英緩步到了一樹梨花之下,她抬眼看花,念了句:“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綰昭撫摸那樹幹,冷濕的觸感浸潤了手心。一陣風吹過,帶水的梨花花瓣沾了綰昭一身,琴歡拿了帕子去摘,綰昭看到不遠處樹影裏有個小亭,便說去那坐了歇歇。琴歡扶了綰昭轉過小徑,那亭子顯在眼前。
“哪裏的人?”
綰昭抬頭,一個腰圓膀粗的壯漢擋在麵前,這樣身形的人在獵宮中不常見,臣子們都搭了行軍帳篷在山腳住了,如今獵宮中住了三位爺另有一位皇子,再就是女眷,而眼前這位卻從未見過。
“永和宮寧妃娘娘。”琴歡道。
那漢子趕忙施禮,說話間,亭中有人邁步而出,一位年輕公子,頭戴玉冠,身披灰棕猞猁猻皮裘,穩重謙和,上前眼未抬一下便施禮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