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片刻,流複把那抽屜裏的發釵又拿了出來,站起身,幾步走到書桌前把畫擱上去,又把發釵別在畫軸上,然後背著手就往外走。流複正走到前殿,彼薪儀仗就進了紫宸殿內,兩人在廊前唬了個對臉。
彼薪笑臉迎上了流複一個白眼,流複拱拱手,甩了個袍袖就往外走。杜聘抖開白狐狸皮的織錦披風就追了上去給流複裹上,彼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一臉疑惑的看著流複出去背影,不知道怎麼又惹了他不高興,正月裏就耍起性子來。
彼薪問起牽羽剛剛情形,牽羽隻說流複笑著獨自進了內殿,又拉著臉出來。彼薪脫了外袍,進到內殿觀瞧,一眼看見那畫軸擺在書案上。彼薪笑了笑,原來他是來送畫的,就是奇怪怎麼又生起氣來。
李和牽羽也上前伺候,彼薪隨手拔下那個發釵扔到一邊,展開畫來細細賞了幾遍,讚道:“是他用心畫的,連雪痕都仔細勾過,好,極好。”
牽羽瞧到桌子上那個發釵,心中一下就明白了幾分。彼薪卻渾然不覺,還看著畫稱讚,賞完後還要去找私印蓋戳。
牽羽拿過那發釵道:“奴婢糊塗,前兒給榮妃娘娘梳頭就少了根發釵一直尋不到,原來是落在這了。”
彼薪順著牽羽的動作看向那個發釵,心裏咯噔一聲。自己日日在書案前寫字,從來也沒有什麼發釵。估計是流複進來送畫,無意間在哪個角落裏翻出來的,按流複的性子肯定是吃味了。彼薪看看發釵又看看畫一下就心虛了,他尷尬的吞了吞口水,然後打發牽羽趕緊把發釵送回儲秀宮,又喚來李和準備件出宮的衣裳。
牽羽親自送回發簪,引得滿宮又是一片嘩然,都說榮妃真真得寵。
話分兩頭,流複莫名氣不打一處來,而且越走越生氣,一路小跑出了宮,騎上馬就直接奔禮吉府上。禮吉正在家中炙肉,他裹了件玄色的鬥篷坐在一把竹椅上,親自拿了幾個炭盆在烤,一個手翻著肉,一個手在盤一對核桃。
流複最近時常來,所以府裏的管事也不那麼在意禮數,等流複進了前廳才去稟報,等人剛稟報完,流複已經進了後院。
流複氣還沒完全消,抱著手站在禮吉身邊看他炙肉。禮吉隻餘光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禮吉根本懶得問,免得讓自己心情也不好。
“你家仙鶴呢,別是讓你烤了。”
“和院子裏的鵝置氣,不知道躲哪去了。”
“還在盤這對核桃呢,快一年了,有沒有包漿?”
“再盤個十年差不多。”
“老頭子的東西。”
禮吉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繼續翻著手裏的烤肉。流複問他哪裏能換衣裳,幾個侍從帶著流複就到禮吉的寢室。
路過個池子,單見了一池子鴻鵠。
禮吉房中古樸典雅,不大像是個少年臥房,更像個老先生的居所。光各種香木就架了好幾支,上麵隻有一點點的刮痕,想是都沒用過幾次。流複一伸手就把發冠摘了,隨手丟給杜聘,杜聘慌手慌腳的接過來。那赤金鑲紅黃寶石密龍紋壓發冠尊貴異常,若不是皇帝親賞,尋常親王也是不敢僭越的。
而流複就這麼隨手一拋,要是碰壞一星半點,杜聘一雙手都不夠砍的。幾個侍女捧了幾款發冠給流複,流複看到其中竟然還有芙蓉冠和皮弁,真真是老先生喜歡的東西。流複挑了個尋常的玉冠,讓人梳了個半束發,打扮成平常閑暇的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