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日後科舉舞弊案雖牽連諸多,但當今聖上卻仁和並未大開連坐,隻因此罷免了當朝幾家保守黨的大臣,其餘人隻打了幾板子便放了。有人道是皇帝借此機會產出異己,恩威並施,也有人道本來後麵牽扯的人就和這事沒什麼關係,真正舞弊的隻幾人而已,處置幾個人以儆效尤也就罷了。
再是那黃河水患因威夷王世子親自巡查竟治的極好,堤壩重建,百姓安頓,沒有再出逃的災民,連糧價鹽價也恢複正常。人人道十幾歲的少年郎竟然也這般才能,未來必成大器,不愧為楚累遺風。
也有不服的認為世子不過靠著家世勢力調度得當,再有他父親手握重兵,易被皇帝猜忌,更有沽名釣譽,自命清高之嫌。
不過不管旁人怎麼樣說,易家確實如日中天,威夷王在邊疆連連得勝,世子參政得力,易家女處後宮高位。在朝裏也漸漸有了易家世子應當照祖製封參政王名正言順留京的話。
轉眼間入了十月,禮吉已在治水途中受封熠王並以參政王的身份調回京都。禮吉清晨踏著一層薄霜進了城門,顧不得風塵仆仆便聽命入宮。
“禮吉者,禧也。這‘禧’字也有幸福,吉祥之意。好雖好,隻是與你如今身份不合,朕賜你一字更顯貴重。”
彼薪略沉吟片刻,道:“用‘禧’字倒不如‘璽’字。璽,乃國之重器,朕有你便是有了國之重器。”
禮吉聽聞忙起身下拜,道:”臣無德無才,承蒙陛下錯愛,怎擔得起‘國之重器’四字?況且‘璽’為天子象征,臣萬萬不敢僭越。”
彼薪麵色如水道:“朕無此意。朕要賜你‘錦帆’二字。”彼薪又道:“‘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朕賜你此字不但為你,也為勉勵自身。”
“陛下乃明君聖主,怎是亡國之君可比?臣已明白陛下苦心,定不負所囑。”又拜了三拜謝了聖上賜字,退出殿中。
禮吉徐徐行於長街之上,品咋皇帝剛剛一番話語。“玉璽”“錦帆”兩句出於李商隱的《隋宮》。此詩諷喻了隋煬帝荒廢朝政,安於享樂最後亡國的悲慘下場。這兩句話是說:“若不因天命,玉璽歸龍鳳之姿李淵,隋煬帝的錦緞龍舟,早該駛遍天際。”雖是嘲諷隋煬帝的詞句,但字字讀來皆生寒。
李淵一家早在北周就是侯門貴族,到了隋朝李淵更是因為是隋文帝獨孤皇後的外甥,而格外受皇帝信任,榮寵殊勝。到了隋煬帝時期,李淵身為帝妃之舅,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為了免遭皇帝猜疑他故意受賄以自汙,最後在其子李世民的輔佐下反隋稱帝,打下大唐基業,卻也導致隋朝二世而亡。
禮吉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侯門,外戚,權勢,恩寵。入宮以來自己小心謹慎,處事唯恐不周,所差之事無不盡心盡責,更有那私下情意,原以為皇帝總會對他放心。但帝王終究是帝王,到底皇帝還是忌諱他的出生。禮吉不由長嗟一聲,鑲銀嵌金的發冠愈發壓得沉重。
“怎麼在這踱步呢?可要討王爺的賞呐。”流複笑嗬嗬地從後頭趕上來,假裝便要作揖。
“便知道是你了,旁人可沒這樣的舌頭。”禮吉回了一句。
流複也不生氣,笑著說:“原是要去給皇兄請安的,誰知看見李和巴巴地往外趕,叫住了一問才知皇兄要封賞你,聽說還賜了字?”
“是了,旨意傳到易家,行了禮,就是成了。”
“參政王爺,確實馬虎不得。取了什麼字?”
“錦帆。”禮吉聲音微沉。
流複俊眉輕蹙,臉色隻是一變,又回複原狀道:”‘錦帆’二字甚好,‘錦繡前程,一帆風順’,看來皇兄十分器重你。”
“我不過是‘在其政,而謀其位’,沒什麼大功勞。”
流複拍拍他的肩膀說:“不要說這些,你如今賜了字,身份更為貴重,量那些中傷你的小人也不敢放肆。大丈夫立於天地間,不拘小節。”
禮吉微微點頭,靠近些笑道:“其實呢,禮吉也不是我從小叫慣的名字。”
流複聽著好奇,便將耳朵湊上前去聽。禮吉在流複耳邊嘀咕了兩個字,流複“咯咯咯”笑作一團也不管旁邊奴才們看著。
“重夕者為多,好一個‘多’呀。”
“何解?”
流複笑道:“很多的錦帆不就是千帆嗎?人道‘星河欲轉千帆舞’連古人都知道你舞的好呢。”
禮吉作出噤聲的手勢,小聲道:“你答應我不許說出去的。”
流複憋著笑道:“誰知那人人眼中的清雅君子竟然善跳楚樂舞,你還真真是個‘香草美人’。”
禮吉見流複嘴上又沒把門兒的,雙關取笑他,便給自己找點顏麵道:“還不是楚舞涉及巫風,宮中忌諱,若在楚地我非得跳‘招魂’來招招你的魂兒,看你還沒嘴的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