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薪替皇帝順著背,又趕緊端了水了喂他。皇帝接過水,一口血噴了進去,”砰”的一聲打翻茶碗,氣息紊亂。彼薪忙把皇帝扶著躺下,外頭跑進幾個奴才查看情況,都被皇帝揮手轟出去。
皇帝喘著氣緊緊抓住彼薪的手道:“朕快不行了,這江山的重擔就要交到你手上了,你......”說著氣又喘不勻了。
彼薪跪在床前,用袖子抹掉淚水,壓著聲說:“父皇萬壽無疆,怎麼說這樣的話?兒臣不要聽!”彼薪到底還年輕,那裏受過生離死別,最稚嫩的孩子心性在此時暴露無遺。
皇帝咽了聲,緩下氣來說:“今後你不能在外人麵前展露出你的脆弱,就是再難也要咬牙挺住,這樣才能保全自己,保全你在乎的人。”彼薪知道以後再沒有父皇的羽翼保護,將要自己去麵對一切。皇帝早已累極了,閉著眼淺寐過去。彼薪告退而去。
到的傍晚,皇帝病情急劇惡化,匆匆招來了前朝重臣交代後事,宮裏忙成一團,國喪所用之物都準備著了。從各宮而過,啼哭悲音不絕於耳。
以彼薪為首,紫宸殿外頭烏壓壓跪倒一大片,皇後吩咐外頭不許見哭聲,所有人都屏住聲,流淚不止。
流複跪在彼薪之後,眼睛哭的紅腫不堪,俯著身,用袖子遮著臉,不敢發出聲音,嗓子裏模模糊糊發出”嗚嗚”的聲音,更覺悲涼。
眾人中獨獨隻要彼薪直直跪著,不流一滴淚水,他強忍著悲痛,用牙咬住舌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他還記得父皇的囑托,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君王。情緒隻會讓他暴露脆弱,沉著才能讓他展現強大。
夏日的晚風吹不出冷意,但陰冷的青石地磚讓寒意順著膝蓋上湧。空中偶有回巢的鳥雀幾聲刺耳的鳴叫,天邊最後一縷霞光帶著屬於太陽的驕傲,隱進了茫茫黑夜之中。
不知多久寢殿裏終於傳來大臣們的哭聲,大門被”嘩”的一聲,重重推開,昆逡幾乎是跌出殿門,用極其哀痛的聲音大聲喊道:“皇上駕崩!”又帶著哭音喊道:“哀!”所有人都大聲哀號起來,哭聲響徹雲霄。
外頭的奴才早就按規矩,滿宮跑著大呼:“皇上駕崩!皇上駕崩!”隻眨眼功夫,紫宸殿門口的宮燈就換成了白色的,陰慘慘照了一地白光。彼薪再也不忍了,同眾人一道大哭。裏麵的大臣也緩緩走了出來,眾人漸漸止了哭聲。
流複早已覺得天昏地暗,眼前朦朧一片,隻恍惚聽得顧命大臣站在殿前宣讀遺詔,彼薪穩步上前,跪倒聽宣,既在靈前繼位。流複隨著眾人轉首叩拜新帝,隻聽剛剛哀鳴之聲轉為恭賀之音。他與彼薪隻隔了殿前台階之遙,卻早已君臣有別。
大蕆國,甲午年己巳月壬寅日戌正二刻,蕆巍帝於紫宸殿病逝,享年四十一歲。
次日,京城中滿目皆白,男女老少皆披麻戴孝,白衣素服。駕崩之詔傳於各郡各縣,自接命起官吏至百姓皆戴孝三個月,國喪三年不得婚娶歌舞,喜慶慶祝。
京中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到乾清宮致禮,皇城內外皆是悲音哭號之聲,驚得城郊都哀鴻遍野。貴妃喪服素妝,坐於銅鏡前,看著自己尚且還有風韻的臉龐,花容青絲卻已是未亡人身。
“都打點好了?”
邊上宮人答道:“都妥當了,道士們連夜出宮沒留一點破綻。”
貴妃輕輕”嗯”了一聲,扶著宮人的手,起身往乾清宮而去。
乾清宮外喊道:“貴妃致禮。”
隻見一美婦人扶著宮人的手,才走幾步就是一崴,滿臉淚痕,幾欲虛脫。
皇後擦著淚,紅著眼說:“妹妹,你身子這樣弱,還是早些回吧。”
貴妃泣不成聲,盈著淚向皇後行了一禮道:“皇上對臣妾恩重如山,臣妾就是舍了此身又是如何?”說著,近乎跌在皇帝靈位前,嚎啕大哭道:“臣妾來遲,未能侍奉陛下在側,是臣妾畢生之痛。”說著叩首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