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黃州官命懸一線 金陵女情寄二郎(1 / 3)

入了夜,皇後隻著了件淺紅色雪夜梅花的單衣,頭上梳了個雍妝髻,用一枝通翠漂冰種的翡翠簪子斜斜的插了,望著窗外月色正好,一時無聲。

此時皇後身邊的柏柘進了寢宮,福了福道:“已經伺候公主睡了。”

皇後坐在榻上斜靠在軟枕上道:“你說本宮隻有這麼一個嫡親的女兒,是不是寵壞她了。”

柏柘立於一邊道:“公主聰穎靈慧,自然招人愛,怎有寵壞一說?”

皇後卸了護甲擱在紅木小幾上道:“今日一事她擅作主張,險些壞我大事。”

原來皇後雖對外推說有病在身,其實後宮中事皆了如指掌。周窈香如何去引皇子注意,如何與淑妃聯合發難,柳綰昭如何受屈,以及兩位皇子與的綰昭交情她都一一知曉。

皇後本打算讓淑妃嚴懲甚至殺了綰昭,這勾引皇子的罪名便是坐實了。兩個皇子最是不忿誣陷清白的事,自然不能與淑妃和睦。再使計讓兩位皇子受害,讓旁人以為淑妃要為腹中孩子前程而為,到時候淑妃便再難翻身。可不想慶陽偏摻和此事,皇後一直隱忍到兩位皇子都去了,算是達到一半目的,這才匆匆趕去解圍,僅是奪了她的協理六宮之權。

柏柘說道:“到底淑妃是個不知深淺的,跑到皇上那哭,皇上隻讓她安胎,也不願搭理她。”

柏柘又道:“奴婢有一事不明,為何娘娘費盡心思奪了淑妃權勢,而不直接做掉她肚子裏的東西?”

皇後道:“孩子若是不慎沒了,她還有皇上的憐愛,隻有讓皇上真正的厭惡她,本宮才能無虞。”x33xs.com

柏柘不解道:“她即使不得寵了,但有了這個孩子,皇上難保不心軟。”

皇後道:“她生了孩子也是後宮的孩子,本宮是嫡母,自然也是本宮的孩子。你且瞧三皇子生母便知道了,光有孩子有什麼用。”

三皇子生母是行宮的低位妃嬪,當年意外有孕大約是怕有人暗害,悄悄摁下不提,直到生產才被人所知上奏於聖上,而行宮生子本就讓人疑心,又故意隱瞞,雖平安生下皇子但使皇上一直對這支血脈存了個疑影,便直接封了渝王也沒見一麵就連同其母交給宗族裏的老王爺照料。宮裏一向對此諱莫如深,隻現在深夜無人這才略提一二。

柏柘點頭稱是,皇後又說:“淑妃仗著皇上恩寵囂張跋扈,惹得後宮不寧,本宮雖有意處置,隻奈何身體不適,有心無力。現在削了她的權,她也該收斂些了。”

皇後轉言又道:“本宮是皇後,皇上寵誰都行,但不能盛寵,再不能出些燾妃之流。”柏柘拘禮稱諾。

“小姐可醒了呢?”

綰昭費勁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了眼,隻覺膝蓋疼痛難忍,後背火辣辣的疼,略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琴歡見綰昭醒來,匆匆端了茶,輕扶起綰昭灌了一口。綰昭這才覺得身體好了些。

琴歡聲中帶著笑意道:“皇後娘娘,慶陽公主,兩位殿下都叫送了賞來,小姐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綰昭不答話,心中卻不以為然,昨日之禍歸咎到底還是家族之爭,當年父親諄諄教誨振興柳家,自己卻在宮中荒度七載,隱忍謙恭,隻圖自保,最終還是被人陷害。

綰昭怔怔的躺在床上,瞧見一個影子縮在門口似要進又不進,綰昭皺眉道:“門口是什麼人?”

琴歡覺得不好,瞪了那人一眼似讓她退下。

綰昭發現不對,厲聲責問:“怎麼回事?”

琴歡隻得讓她進來。一個小宮女走進來福了福。琴歡小聲斥責道:“不是讓你先別來的嗎?”

那小宮女隻十歲左右,含淚委屈道:“主事吩咐過各家書信得親手交到姑娘們手中,不然要罰的。”琴歡隻得暗恨這小丫頭太迂。

綰昭見二人情形不對,便問那小宮女可知道什麼。那人吱唔半天才搓著手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仿佛,仿佛令尊大人被貶了官。”再問那丫頭也不知道了,留下家書,就打發了她。

綰昭咬著蒼白的嘴唇,緊抓著被單,問琴歡:“什麼時候的事?你早知道了對不對?”

琴歡眼淚已經下來了:“昨兒個就知道了,小姐受了委屈,所以壓著不敢說。”

綰昭噙著淚恨恨的說:“難怪那些賊人敢如此誣陷欺辱我,家道中落,真是人人可欺!”綰昭抖著手拆了家書,越看越覺得委屈伴著恨意而來。

綰昭之父柳江曉原是金陵戶部侍郎從二品的官員,接連幾日裏被貶謫到了個從七品執筆主事,打發到黃州貧苦之地,並添了嘔血之症,身體每況愈下。

從前綰昭不明白家族明明有爵位,即使不能在朝中呼風喚雨,隨意得個閑職安穩一生也就罷了,何必爭什麼權勢,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當年父親在朝中雖不得誌,卻也是為了家族苦苦支撐。現在父親倒了,宗伯空有爵位,家族眼睜睜就要敗落,綰昭如何忍心?又想到父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卻要背井離鄉吃苦受屈,綰昭如何安心?又看自己在宮中被人陷害欺辱,綰昭如何甘心?

她把被子蓋過自己的頭,不聽琴歡在外頭說些什麼。等綰昭掀開被單,她腫著眼,卻目光如炬,似下了什麼狠心,那含恨冰冷的表情是琴歡從未見過的,不由吃驚,而低頭一看,被單上淚水浸出的團團圓暈卻明明那樣清晰。

上書房下了學,彼薪流複便約了去瞧綰昭。流複牽著彼薪的手,搶了一步便進了屋,外頭奴才唱了諾。綰昭見二位皇子來了,扶著琴歡的手便要下床行禮。流複走得快,笑道:“姐姐可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