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素雖非首次接觸這樣的對戰,卻是首次見到這樣大規模的戰爭,更是首次如此近距離的親身參與到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中來。千軍萬馬,殺氣震天,人在戰陣中一眼看去全是人牆,便是走動起來也仿佛無論如何都看不見盡頭。兵士們臉上的表情或是猙獰,或是麻木,城牆上利箭飛來,要麼命留當場,要麼躲過此劫,又奔向更深的深淵。
這樣的場景令人無法不震撼,人命之微賤到了此處更是被無限放大。
韓素雖然在辯駁圖突時隻說天道之下無所謂對錯,無所謂善惡,然則此刻所見,心中卻仍然免不了生出戚戚之感。
人的欲望到了可怕處當真是極為可怕,安祿山此次叛亂雖說是由諸多原因造成,但不可否認,他本身的欲念也在這其中起了關鍵作用。
真要說到“不仁”,比之天道,人類才是真正的“不仁”。
修行修心,第一樁便要學會控製欲念,而非被欲念所掌控。
震天的喊殺聲中,韓素仿佛身化一縷煙水,在數萬大軍中逆行而上。她穿著安軍的衣甲,長劍反握在手中,看到身著將領服飾的人便遊走過去橫劍一揮,立時就能收割一條人命。這些將領中不乏高手,有些人身邊也有遊俠兒保護,但韓素所過之處,卻無人是她一合之敵。
她不單單是真氣修為跨入了先天中期,在劍意上的領悟更是已經達到初步凝形的程度。流水劍意神妙無比,莫說是尋常武夫,便是一般功力的先天高手到了韓素麵前也同樣難能與她匹敵。她又殺過便走,雖是身在數萬軍中,卻能遊走自如,似在無人之境。
初時因叛軍人數太多,韓素便是斬殺幾個隊正、旅帥、校尉,也並不如何顯眼。而越到後來,叛軍中損失的中低層將領便越多,到此時,弊端便顯現出來了。令行難下,軍心動亂,韓素所到之處,眾兵士紛紛躲避,有時人擠著人,甚至造成了不少的踩踏死亡!
安祿山眯著眼睛大馬金刀地坐在戰車上,眼見韓素的身影在大軍之中時隱時現,他眼力原就不好,再加上這一片片俱是人頭,便更加無法分辨出韓素究竟是在何處。安祿山惱怒地一拍座椅扶手,眼睛便看向了身後一直沉默站著的一個黑衣人:“陸先生,你看那刺客修為如何?”
黑衣人身材幹瘦,臉色泛黑,一雙手掌卻是瑩白如玉,極顯眼,也極違和。
他開口說話,聲音亦是粗啞難聽:“至少是先天初期。”
隻說了幾個字,就叫安祿山臉上現出猙獰之色,他將眼睛眯得更緊了,問:“先生可能殺他?”
黑衣人臉上半點神色也不動,隻道:“我去去便來!”短短五字,立即凸顯了強大的自信。
安祿山大笑:“好!既是如此,孤便在此靜候先生佳音了!”
黑衣人隻是微一晃身,便退入了人群之中。
韓素默默計數,第五十人,第五十一人,第五十二人,等她殺到第五十三個人時,變故終於來了。
一隻瑩白如玉的漂亮手掌輕輕往前一遞,那圓潤的指尖便將韓素劍刃捏住。
感受到對方含而不發的強大氣勢,韓素劍勢不停,斜指往上,一式逆水行舟便倏然而出。這黑衣人,是先天後期的高手!
這不是韓素首次遭遇先天高手,卻是首次與先天高手進行生死之戰。
韓素戰意高昂,一劍遞出,竟將黑衣人逼得連連滑身後退。兩大先天短兵相接,光隻是散逸的真氣便迫得四周寒氣散逸。
周圍兵士慌忙四散開來,不敢過多靠近兩人。
黑衣人不免讚道:“好劍法!”
韓素亦道:“好掌法!”
她手中長劍得自韓循,雖非名劍,但也是精工製造,然而被黑衣人這肉掌抵住,竟是傷不了他手掌分毫,可見此人手上功夫之妙。
隻看這黑衣人形容幹瘦,偏偏生了一雙修長瑩潤,白皙漂亮的手掌,便可知此人一雙肉掌已是被他煉到了極高境界,如今返璞歸真,刀劍難傷,不可謂不厲害。
韓素麵容沉靜,長劍既被此人捏在掌中,她真氣下行灌入劍中,劍尖便是輕輕一顫。
流水劍法靜水篇之,死水微瀾!
幾絲猶如細針一般尖銳的真氣從劍尖乍然透出,猛地紮入黑衣人掌中,他的手掌便是一抖,連忙將劍鬆開。
韓素斜身一滑,輕挽了個劍花將劍收回。兩人換了個身位,韓素又將劍斜斜指出,正對黑衣人。
兩人相對而立,俱都感受到對方的強大,一時不由各自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