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寶娜坐在咖啡館門口的木椅上,炫目的陽光籠罩著她單薄的身子,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想起了多尼,淺淺的笑浮上白皙的臉。她想,多尼應該知道她在這裏等著他。
五年前,寶娜在咖啡館的屋角下種了一棵粉紅色薔薇花,歲月輾轉,它已然長成了一麵花牆。這樣的薔薇在麗江隨處可見,花兒大得出奇,帶著牡丹的雍容。春天盛放的日子裏,總是吸引密密匝匝的遊客舉起手裏的照相機。
寶娜看看身後將會在整個季節毫無遮攔漫天張揚著嫵媚的花兒,那時候它們的美麗會像快樂一樣難以隱藏。閉起眼睛,懶懶的靠在椅背上。還有半個小時店裏就該忙起來了,來自全世界各地的人,都會閑散的坐在她的咖啡館享用早餐。
很快,五六個歐洲遊客從廣場那邊遠遠的走進了寶娜的視線,他們喜歡在她的店門口和她一起,曬著不太溫暖的晨光,背靠在滿是花骨朵的薔薇旁邊。這些人當中,停留在麗江最長的已經有兩年時間。
寶娜的西餐廳很正宗,在遊人裏口碑甚好。閑暇的時候她會親自到廚房,做下一些視覺和味覺效果甚好的西餐,最拿手的法國菜,用了華麗的餐具擺放,像精美的藝術品,品嚐過的人,都會讚歎不已。奧地利的朋友說,在國外介紹麗江的網站,都可以看到她這家叫寶娜的店,人們想象著這片粉色花海裏熬製出來的咖啡是否帶著薔薇的芬芳,於是蜂擁而至。
寶娜常常和他們坐在一起,在清涼的晨色中裹著一條黑色的披肩,用英語,有時候用法語,儀態萬千的和他們聊天。
寶娜從不化妝,因為皮膚太白,眼珠太黑,化妝後有一種邪氣的妖豔,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沒有眉筆也沒有睫毛膏,隻用一種淡色的唇彩,讓嘴唇看起來更潤澤。
經常會有人用英文告訴寶娜,她是他們在中國看見的最美麗的女性,像這薔薇花般的俏媚。寶娜便會拉拉披肩,抬起膚若凝脂的臉,濃密黝黑微帶卷曲的長發微微散開,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說話的人,然後對他輕輕說:麗江滿城都是中國最漂亮的女人。
寶娜的原名叫呂慕一。十四歲那年,白手起家創下一番事業的父親帶著母親,送爺爺奶奶回離成都一百公裏外的老家,在公路上與車相撞,無一人生還。
在同時舉行的四個人葬禮上,家裏的親人父母生前的朋友都看著寶娜唏噓不已。美麗的寶娜已經初長成,高直的鼻梁,紅潤的嘴唇,五官玲瓏有致。因為過分悲傷,眼睛隨時都濕濕的,靈魂像飄逸了一般,麻木的被所有人拉著述說同情安慰心傷。然後她聽見太多的人私底下議論:事發突然,這父母留下數千萬的家業,小女孩該怎麼辦。
從小倍受嗬護的寶娜,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崩塌,自己像一隻流浪小狗一樣孤獨無依。辦完了葬禮之後,寶娜在外公外婆的陪同下,在家裏足足一個星期沒有出門。而後,回到學校繼續上學。
寶娜的外婆很心疼,寶娜是她唯一的女兒留下來唯一的孩子。給一些遠方的親人通過電話之後,外婆的弟弟頂著一頭稀疏的白發從台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