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麵前,她需要仰著頭才能看清他全部的麵貌。
這個男人,從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就有這攪亂她平靜的心的能力。
阿灼微仰著脖子,像上看去,目光從他長長的眉轉移到那對暗示著薄情的雙唇。
他笑得時候會傷她,他不笑的時候也會傷她。這一次分別,他又會說出怎樣的話來呢?
淩訣低頭看著阿灼,那雙他看過無數遍,思念過無數遍的眸子此時依舊清澈如水,帶著點固執,帶著點不舍,帶著點迷茫。
隻是,她並不知道他是誰。
也不會在喊他的名字。
阡陌縱橫,千年對於妖魔仙靈來說都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但對於他和她而言,卻是將他們隔成了滄海桑田,黃泉陌路。
“對不起,我原以為我愛你,但我愛的是我的妻子,她和你很像,固執蠻橫,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
淩訣的聲音很平和,她記憶中,他似乎很少這樣平和地說話。他麵對她,都是霸道陰鷙且凶狠的。
可當他第一次用這麼平和的語氣和她說話的時候,阿灼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哪裏被一種酸澀的感覺充斥著。
可是不該這樣的,他明白了他愛的是他的妻子,那個女子他愛了兩世。
而她也愛著千裘。
但是為什麼就是很難過,很難過呢?
阿灼努力睜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怕眼裏又東西落下來。
終於,她擠出一個勉強算是甜美的笑容,看著淩訣說道“仙君,就讓我這麼叫你吧,我決定一個為六界犧牲的人,應該被尊敬。”
“好,我的妻子也會這麼喚我,聽起來很親切。”
“……小心,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你能帶我去看看你妻子,或許是一副她的畫像,應該是很可愛的美人吧。”
阿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說完了這一句話。
淩訣望著她,眸色如夜。
半響道,“好,我的妻子會喜歡你的。她和你一樣……美麗。”
沒有人在說一句話,白千裘握上阿灼的手,卻發現握住的手冰涼冰涼,像是極雪之淵的寒冰。
望見淩訣越來越模糊的背影,阿灼忽然無聲地哭了起來。
整個人都無力地跪在了地上,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平靜,就好像是去赴一場夜宴一般。
誰都知道,他這一去,便是再不能活了。
“我的妻子和你一樣美麗。”
“帶我去看看你的妻子好嗎?”
兩個人最後的話語重重疊疊出現,阿灼的腦海裏不知為何,浮現出一個有一個場景來。
朝暮花海,天墟之海,有個人不顧生死護她淩空安然。
紅燭羅帳,漫天飛雪,有個人和她三拜九叩結為夫妻。
月光深深,沉香豆紅,有個人剪下一段青絲兩縷纏發。
他說,仙子。
他說,施主。
他說,桃妖。
還有一句,阿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她在這,可他在哪裏?
她是他的妻子,卻另嫁了他人。
他是她的夫君,卻說帶她去看,他的妻子。
桃之夭夭,她已非妖,他也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