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嵐山莊是依山傍水而建的歐風別墅,屋前有一個三麵以柵欄圍住的木造觀景平台,
平台左側是木樓梯,沿著木樓梯往下走,就是大小砂石星羅棋布的河岸。
李承嵐力大無窮的將君莫憂雙手反製在背後,讓她無法逃開他。
“這兒視野很好,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從橋那端過來的車子,你應該很清楚吧!”李
承嵐一腳踏著觀景台較低的欄杆,眺望遠方。
君莫憂根本無法從他不帶任何感情的冰臉揣測他此刻的想法,隻能一直說:“放開
我!”拚命掙紮的結果還是徒勞無功。
李承嵐當沒聽到她的嚷叫,突然亮出一樣令君莫憂噤若寒蟬的東西,“知道這是什
麼嗎?”
獵槍!他拿獵槍幹什麼?君莫憂嚇出一身冷汗。
李承嵐投給她一個足教她心髒麻痹的冷笑,“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是德國獵狐協
會有名的神槍手,曾得過無數次獵狐大賽的冠軍這個事實,或者除了二哥的事以外,你
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他停頓一下才又道:“不過那樣也沒關係,我馬上會讓你見識見
識我的神射本事,今天正好是適合狩獵的日子。”
“你想做什麼?”她一顆心快蹦出胸口了。
“我不是說過今天是適合狩獵的日子,而且今天的獵物很特別,是個早在四年前就
不該存在世間的‘死人’艾森,很有意思吧!”
“不準你碰承烈一根寒毛!”她失控的尖叫,他已經知道艾森就是承烈!從她更換
過的新詞中知道!而他想殺艾森?!想殺承烈?!
李承嵐表情變得更加恐怖,“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們聯合起來騙我——從一開始就
在騙我,你、大哥還有那個‘死人’!”
“不——不是的——不是的——”
“住口!”他大聲咆哮,“看好!”
他頓時放開鉗製她的手,把一個鑰匙圈拋向天空,然後“砰!”的一聲,一槍命中
那鑰匙圈。
君莫憂看得心驚膽跳,他則繼續接下去的動作,“接著是你心愛的寶貝項鏈,最後
是那個‘死人’!”
“不——”
她想去搶他手中的項鏈,他卻快半拍用力將它拋向天空,高舉獵槍瞄準項鏈心型墜
子的部份,眼看就要扣下扳機。
“住手——”
砰——!就在槍聲響起的前一秒,君莫憂使盡全身的力氣撲向李承嵐,拚命阻止他
的槍,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射中那項鏈,那是她四年來最最珍惜、包含著無限珍貴記憶
的寶貝啊!
結果,槍果然射偏了,但她卻因用力過猛,失足摔過柵欄,住下墜落。
“莫憂——”李承嵐想救她,但天不從人願,慢了一步。
他隻能呆在那兒,眼睜睜的看著她沿著觀景台下,長滿茂密草叢的斜坡滾下去,直
至摔落河岸的砂石上。
君莫憂一點也不顧自己的傷痕,隻想盡早拿回她重要的項鏈,偏偏滾落時摔傷了腰
和腳,讓她無法站起來,她並未放棄,改用爬行,咬緊牙根,用盡雙臂的氣力掙紮前進,
眼裏隻看得見前方的岩石上,閃閃發亮的項鏈,她心中隻有一股執念——拿回她最珍愛
的寶貝!
往事在她爬行前進時,一幕幕的浮現她的腦海,從在藍橋和承烈邂逅、君家無憂的
生活、南德巴伐利亞的歡笑、美國歲月的甜蜜、日本時光的幸福、一直到台北的死別和
現在的重逢,三千六百五十多個日子裏,讓她在乎的、珍惜的、執著不悔的,一直都隻
有承烈一個人。
承烈不喜歡照像,正麵的照片更是少得屈指可數,她所擁有的那張正是和承烈唯一
的正麵合影,還有那首新詞,那是她一個人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看見的秘密。
“我的承烈——”她顫抖的小手和雪白的雙臂滿是刮傷和血跡,她卻無知無覺,隻
是執著的伸手去抓那個近在咫尺的寶貝,“太好了——你終於又回到我的手裏——”她
熱淚盈眶,喘著氣緊緊握住失而複得的寶貝項鏈,深怕又被人搶走似的。
“莫憂——”
承烈?不,是她的幻聽吧!她想。
“莫憂,你振作一點!”
她感覺有人將她幾近麻痹的身軀,裏入溫暖而舒適的懷抱中,努力的睜大眼睛一看,
“承烈——真的是你——”她想起李承嵐的話,馬上又說:“快走,承嵐哥哥想殺你,
你快走,我不要緊的,承烈,你快走啊!”
“莫憂你——”李承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他在趕來這裏的途中,已卸
掉了流氓妝,回複原來的麵貌,但是她應該叫他艾森而不是承烈,她——
“快走,我不要你死,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承烈了——唔——”火紅的
鮮血從她冰冷的小嘴泉湧而出,染紅了她慘白的雙頰和著淚流向雪白的頸項。
“你振作一點,我馬上幫你急救!”李承烈連忙取出隨身攜帶的針灸盒。
君莫憂阻止他的動作,“承烈,你別忙,先聽我說——”才說幾句便又吐血。
李承烈拗不過她的執著,隻好依她,“你說,我在聽!”
君莫憂癡情的望進心愛人兒的凝眸深處,滿足的含淚笑道:“這一定是天譴——是
天在罰我——從在天橋重逢前,我就開始設計你了,為了把你騙回我身邊——我聯合所
有的人來騙你——你終於回到我身邊,我告訴自己,這一次一定不能再讓你逃開——所
以我利用你對我的負疚把你強留下來——我隻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永遠——所以我
無視於你和承嵐哥哥的心情,隻是一廂情願的想留住你——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再離開我,
你希望我嫁給承嵐哥哥,但是我——原諒我,我隻是愛你——一直愛你,不想再失去你,
所以——對不起——承烈和承嵐哥哥——”尾音還未收,她已滿麵淚痕的昏過去。
“莫憂——”抱著在自己懷中昏死的癡情人兒,李承烈再也無法控製痛哭失聲。
她手中的項鏈依然敞開著,任風吹拂,項鏈上的秘密也一字字的吹進了他的淚眼、
他的心屝,那一句句的癡心——
莫笑癡心人兒用情真
我隻想緊緊追緣共度今生
與你同醉在重逢的夢幻樓閣
永遠不許再輕言離分
請你緊牽我的手
把無數的情夢全都變成真
親愛的休說你將會再次獨自遠走
我隻願和你雙宿雙fei
共度今生!
“把她送到醫院吧!二哥——”李承嵐不知在何時來到他們身邊,像個失心的遊魂
佇立在風中。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和李承瀚到來的時間相去不遠,“承嵐說得對,我們立刻去醫
院!”
李承烈從沒想到,他們三兄弟的重逢會是這樣的情景,作夢也沒想到。
※※※
君莫憂的運氣非常好,沒有腦震蕩,也沒有摔斷骨頭或扭傷,隻是全身有多處瘀青
和擦傷,醫生說隻要休息一陣子就會痊愈,一夥人才鬆了一口氣。
誰知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解決,君莫憂竟然患了“失語症”!
“你不是說她沒什麼大礙嗎?怎麼現在她竟然不能說話了,她是即將出道的歌手,
沒有聲音如何當歌手?”李承嵐像要將眼前的醫生生吞活剝似的。
李承瀚出手製止他,“別這麼衝動,聽醫生怎麼說。”
“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李承嵐就是無法平息心中的焦慮和憤怒。
“承嵐——”李承瀚加重語氣再一次製止他。
李承嵐畏於他麵罩寒霜的冷漠,才稍微克製自己。
醫生這才有機會開口,“我很明白你們的心情,但是君小姐在生理上的確沒有什麼
大毛病,她的發聲器官並沒有什麼病變,大腦的語言中樞也沒有問題,綜合我以前所說
的‘登台恐懼症’是一樣的。”他一直是君莫憂的主治醫生,對她的病曆十分清楚。
“什麼?!”李承瀚和李承嵐麵麵相覷,卻都在瞬間認同了醫生的診斷。
而始終在門邊沈默不語的李承烈,早已悄悄離去。
他佇立在君莫憂的病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輕的旋開門把走進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君莫憂慘白驚恐的麵容,她無助的蜷縮在病床的角落,滿眼恐懼的
凝視著他,彷佛他是什麼毒蛇猛獸一樣。
李承烈看得好心痛。“莫憂——”
他嘴唇才輕啟,她便嚇得死命捂住雙耳,發瘋似的拚命搖頭,很明顯的拒絕收聽。
李承烈見狀,大驚失色的跑過去製止她,“莫憂,你別這樣你聽我說——”
誰知他這一說,若莫憂的反應更為激烈,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她害怕!她不要從他口中聽到他所說的任何訊息!
她怕!她真的好怕,怕他不要她、要離開她了!
“莫憂,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她慌慌張張的按下醫護鈴,然後開始對他丟擲茶杯、水壺、枕頭,反正就是不給他
開口說話的機會。
“莫憂——”
主治醫生和護士群飛快衝入戰況慘烈的病房,李承瀚和李承嵐尾隨而至。
“這位先生,請你暫時回避,病患似乎很不想看到你,你在這兒會讓情況更糟。”
主治醫生說著便把李承烈推出病房外。
“莫憂——”李承烈不死心的聲聲吶喊,換來的卻是君莫憂更加瘋狂的響應。
他好想重回病房,緊緊抱住心愛的人兒,可是一想到她正是因他才如此情緒激動,
他使硬踩住腳上的煞車,留在原地,緊貼著房門,痛心疾首的自語自語:
“莫憂,你別這樣——你聽我說啊——你不要避著我不要逃開我、不要——”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赫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堅強!
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莫憂的打擊!
他原以為這一次,也一定可以和四年前一樣,走得那麼灑脫。
然而,在方才那一剎那。莫憂拒絕他的那一瞬間,他才刻骨銘心的明白他不能!
重逢後的相處,用歡笑、甜蜜、幸福和淚水,一點一滴編織而成的綿密情網,早已
在不知不覺中牢不可破的網住他的心、他的人。
就算他真能狠心離去,遠揚時他一定隻剩下一具沒有心而肢離破碎的空殼!
“莫憂——”
他愛她,此時此刻,他才深刻的明白,他竟然是這麼愛她,而他自己卻不知道!
十年前藍橋上的邂逅,此時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然後是小小的莫憂在他臂彎中逐
年成長的模樣,天真、無邪,像個無憂無慮的小精靈,慢慢的從小女孩蛻變成令他不敢
直視、目眩神迷的夢樣少女,再度重逢,她美得更令他癡迷、多少個夜晚,他凝視著枕
邊的她徹夜難眠,有多少次,他想不顧一切的擁吻她、zhan有她——
修羅和敘揚罵他蠢,告訴他戀愛是沒有什麼資格不資格的可笑原則的,如果真的深
愛對方,就應該不顧一切去追求對方,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不該輕言放棄,這才是一
個真正對愛情負責的男人該做的事!
真的是這樣嗎?
他的“戀愛資格論”真的滑稽可笑而毫無意義嗎?
這些年來,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愛情觀和原則,然,在此刻,他動搖了——
她逃避他讓他大為動搖!
“莫憂——”
他已經不知究竟該如何做才是好的、才是對的,隻能仰天長歎、無語問蒼天。
※※※
等君莫憂冷靜下來,李承瀚才走到病房邊,以難得一見的溫柔,一向隻給承烈的溫
柔對她說:“你是害怕從承烈口中聽到他要再度丟下你一人,獨自遠走的話,才會如此
激動的,對不對?你的失語症也是因為害怕承烈在知道真相的現在,會毫不留情的離去
才造成的,因為你了解承烈的個性,隻要你們約定的夢想還沒實現,他就還有可能留下
來,你心裏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得了失語症的,因為隻要你一天沒聲音,承烈就可能
在你身邊多待一天,是不是?”
君莫憂聽得熱淚盈眶,激動的衝入李承瀚的懷中痛哭,卻是無聲的淚水。
“傻莫憂,好傻的莫憂,大哥說過一定會讓你和承烈遠走高飛的,不是嗎?”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