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仍然在誠心拜佛,嫋嫋香煙將她圍住,整個人如同謫仙般出塵脫俗。府中有什麼熱鬧事她一概是不知道的,多年被冷落在院角的歲月沉澱了她的心性。

“阿椒,這幾日不要再往外麵亂跑了。”

冷不丁的,三夫人說。

難道崔銀桂來找過母親了?

陳鶴耳心中一驚,但還是穩住表情,小心翼翼試探:HTtρδ://wωw.ξWΧs9.Org

“娘,為什麼啊。我去看看大好京城,不是很有益身心麼。”

三夫人用帕子捂住嘴,輕輕咳了幾聲:

“好是好。但你天天不著家,整個人都瘦了不少,本來身體就不好。”

原來是這回事,陳鶴耳大悟。三夫人的關心如同甘泉般一下子滋潤了她的心,她微微一笑:

“是的娘,阿椒會注意的。”

用過晚膳,陳鶴耳臥在榻上輾轉難眠。迷迷糊糊熬到半夜,一陣歌舞樂曲聲悠悠傳來,順著音樂聲尋去,前麵就是正廳。閑來沒事,陳鶴耳迎著柔和的晚風,不急不慢走向正廳。

今天不知道是哪位貴賓光臨崔府,多年難見通宵的宴會讓她碰上了。

隔著薄薄一層紙窗能看見裏麵舞女影影綽綽的曼妙舞姿,蕭鼓齊鳴,觥籌交盞。約莫是到了中旬,樂曲的聲音開始減緩,勸酒聲絡繹不絕,瓊漿玉液獨有的濃厚味道飄香十裏。

陳鶴耳前世在各種品牌宴席上也算得上叱吒風雲,白的紅的都不在話下。但一時間聞到這麼多酒精,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悄悄捂住鼻子。

正廳後麵有一片雅致的庭院,也算是崔尚書為了體現他“文人風骨”的傑作。小橋,怪石,亭台,流水,竹林,一應俱全。聽著耳邊潺潺的流水,陳鶴耳身心輕鬆,忍不住張開雙臂感受這片自然。

還沒等她伸臂,不遠處亭台裏的一抹黑影便映入眼簾。

黑影無事人般挪了個位置,借著亭子裏的燭火,他的五官被照映出來。

那人臉色蒼白,雙目微紅,濃密的睫毛在眼下遮住一片陰影。與其秀氣的臉相反,他的身材極為高大,玄色的袍子繡著暗金,勾勒出他精壯的身材。

這個陰柔的男人總讓陳鶴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像誰。

“你伸你的,不用管我。”

男人似乎看透了陳鶴耳剛剛想要做什麼,語氣裏滿是戲謔。

這一下噎住了陳鶴耳,她是伸也不好不伸也不好。

“隻是活動活動筋骨。”

陳鶴耳一向討厭被人看輕,她朝著流水的方向狠狠伸了個慵懶至極的懶腰,順帶給男人比了個挑釁的眼神。

男人笑著應和道:

“是是,活動筋骨。姑娘您可真是手腳靈活。”

他的嗓音如同身受少年般清脆,不禁讓陳鶴耳好奇為何這個年輕人能夠進入崔府。

“你是跟著哪個大人來的嗎?”

男人臉色有些奇怪,但沒多久就自然接上:

“是,我是跟著清宵樓的主事來的。”

清宵樓,那不是顏長卿家裏的酒樓麼。崔尚書這次是要做什麼,至於把清宵樓也找上。此刻陳鶴耳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大。

“長玉……”

遠處幾聲極低的呼喚,在庭院清幽的環境中更顯突兀。

“告辭,我們還會再見的。”

鬢角的發絲被捋到耳後,還沒等陳鶴耳反應,男人已經如風般離開,不留痕跡。

園子裏重新恢複安靜,偶有幾聲葉蟲的驚叫亂了心緒。

他叫長玉。

微紅的雙眼,蒼白的麵龐,兔子,顏長卿。

他是顏長玉!

他居然是顏長玉!

這些天,關於顏長卿他次兄顏長玉的事陳鶴耳也聽說過一些。這個壟斷京城餐飲大半江山的男人弱冠之年弑父殺兄,獨自接手了龐大的商業帝國。雖然他的暴行與手段雖然人皆共睹,但其背後強大的關係網卻幫他瞞住了官府。

父親自縊,長兄剖腹自盡以追隨,這是官府的結論。

但民間眾說紛紜,但顏長卿的凶手身份早已是板上釘釘。

陳鶴耳本以為這樣一位人物與自己本沒有什麼交集,但如今卻破天荒地遇見了。晚風有些冷了,她打了個哆嗦,當即裹緊了衣服,慢慢向自己的小院裏踱步。

天上的濃雲慢慢聚集起來,原本明亮的彎月被掩住半個麵龐。夜還深,酒未醉,隻見流水蹚石好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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