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件鵝黃的襖子可襯你了。”
另一間更衣室裏傳來陣陣稀稀索索的聲音,這熟悉的語調,陳鶴耳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崔銀貴與她的丫鬟濛濛。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迅速換下身上的嫁衣,重新穿上自己那身素袍,想要匆匆離開。誰曾想,她的步伐剛踏出更衣室就跟崔銀桂打了個照麵。
崔銀桂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她叉起雙臂,探究的眼神在陳鶴耳上下掃了個遍。
“這是誰啊?”
崔銀桂輕佻地向濛濛勾了勾眼,後者立刻心領神會。
“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連三小姐都不記得啦。”
得到想要回答的崔銀桂十分滿意,她如同鬥勝的公雞般高傲抬起頭,說出來的話卻處處帶刺。
“不是不記得,隻是這時間地點不對呀。雲織閣的檔次有這麼低了麼,這我可不記得了。”
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讓陳鶴耳既好笑又無語,她拿起自己挑選的衣服就走。還沒動幾步就被崔銀桂攔住。她撚起陳鶴耳手邊衣服的一角,細細端詳後更是一臉不可思議,
”這可是上等的金陵雲錦啊,你怎麼拿到的?”
接著,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不會是偷的吧。爹每年撥給你們的銀兩還不夠用嗎?貪得無厭,你這要是被發現丟的可不止是爹的臉,是整個崔府的臉啊!“
說罷,她一臉同情地補充:
“放回去吧,我能幫你瞞過一次,但絕對沒有第二次了。”
這些話聽得陳鶴耳心裏白眼直翻。崔尚書是每年給她們撥銀兩了,但總是全府最少的,再經過那些狗仗人勢的仆人一苛扣,到手早已所剩無幾。崔府名正言順的三夫人冬日的厚被子上打的無數補子,雪天小心翼翼不敢燒多的柴火…….盡是荒唐。
正當她準備硬闖時,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生硬地插了進來。
“我買個她的,你有意見?”
陳鶴耳聞聲望去,卻見樓梯口馮驍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時間,她突然失語。
“你算什麼東西。”
崔銀桂想都沒想直接罵道。再一轉頭,就看見一襲鐵甲的馮驍,說到一半的話也噎在嘴邊。
“我算什麼東西?”
馮驍啞然失笑,罷了徑直走過去就挽住陳鶴耳。
“走。”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其具有穿透力。崔銀桂有一瞬間的恍惚,不自覺地挽上馮驍的手,跟著他往樓下走。
崔銀桂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當下甩開濛濛,氣勢洶洶地想要找陳鶴耳要個“交代”。
“這位客官,閣內禁止喧嘩。”
老板娘如同幽靈般出現,擋在了崔銀桂麵前。她的個子極高,就算蒙著麵,那股淩人的氣勢也是掩蓋不了的。
這雲織閣的老板娘是何許人物,她可是跟上麵沾親帶故的。這下崔銀桂泄了氣,隻得憤憤不平地瞪著陳鶴耳的背影,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嘴裏擠出:
“我知道了。”
櫃台上的夥計算盤打得“砰砰”響,陳鶴耳有些擔心地問道:
“這些,會不會太貴了啊?”
“不會,這很適合你。”
馮驍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陳鶴耳見他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像極了前世各路酒會上的紈絝子弟,不禁偷偷一笑。但轉念想起唱衣會上那豪擲千金的表現,她的眸子又很快暗了下去。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並沒有那麼簡單。
價格高昂的絲綢衣裳被裝在典雅的木盒裏,一並送到了陳鶴耳的手裏。她乘著原先的轎子回去,車裏依舊是那麼安靜,但此刻兩人之間各懷鬼胎。
在出轎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不想。”
馮驍回答的更幹脆。
“我隻需要知道你崔三娘就行了。”
從外人口中聽到原主的名字讓她有一種時空交錯的幻覺,但他說的確實是自己。陳鶴耳的心忽然漏了一拍,等反應過來,麵前早已空空如也。隻有手中的木盒上殘餘著陣陣檀香,就像是,馮驍身上的味道。
晚上回崔府,陳鶴耳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走正門,畢竟崔銀桂指不定已經把事情添油加醋說給了崔尚書。
出乎意料的是,原先守門的幾個夥計居然都奇跡般地不見蹤影。陳鶴耳暗想會不會是府中無人,但進了正廳,才發現所有人都聚集在那裏。每個人皆是一副匆忙的樣子,就連濛濛也隻是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陳鶴耳趁著無人問津溜進了自己的小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