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吃完了瓜子又吃完了蛋卷,仍覺得意猶未盡,呂銀平要去小店,便以楊易平上中班的名義讓她帶了一袋小桃酥,接著又吃了二筒。把毛線繞好,織上幾針,而後因東西吃得太多,覺得肚子不好受,便下去看書了。看到十二點半才洗腳上床,睡得太遲了,頭好昏脹的。醒來後,便起床了,總愛睡上一會兒,殊不知這種惰性是很難克服的。
上班後,外加工的城關機配廠來送產品,是李國森的外甥。粗一看,小夥子生得五官端正,很是秀氣的。二眼有神,白淨的皮膚。明主任進來時,他很有禮貌地叫了聲:
“明師傅。”又問起:
“昨天我舅舅是什麼時候來的。”這個家夥很是機靈,唯恐明主任不知道他是李國森的外甥。其實李國森倒和明主任關係很不錯的,他們很談得來,因為李國森長得很帥氣。後來明主任出去了,他便問她:
“我看你很麵熟的。”木子李笑著說:
“真得,在哪兒?”他的聲音低了些,裝作思考的樣子說:
“夥伴家。你住城裏?”木子李說:
“我外婆家住城裏的,我是經常去的。你是哪裏的人?”
“我是高湖人,大侶下去就是了。”
“我們是上江東的,要路過大侶的。”大家都笑了。木子李心中暗笑,這也是客套話,如果再問下去,他肯定會尷尬,她就是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的。好笑。
楊師傅拿了訂閱報刊的名稱來,木子李和明主任看了好久,便訂了幾本,木子李是看看這本也好,那一本也是好的,一算要八十多元,有點心痛,隻好再刪,到三十元就好了。在心中下個月去買隻耳機來,可以學習英語的。木子李覺得楊易平這個人比較自私了,直到她問楊易平要訂雜誌時,楊易平才說:
“讓毛葉美買了一套英語叢書,8元6角的。”木子李心中就不高興了,她好有心計,心前兩個人會說的,現在,她很少說事情了,那裏還顧得別人,算了,以後別再和她深交往,這種人差矣,而她就是不懂這些的。織毛線織得頭昏腦脹,便衣服也不脫睡下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睡夢中覺得自己好笑,念念不忘錢的問題,人家用小車來接送,她突然記起《紅樓夢》裏的詩句來了‘莫失莫忘通靈寶玉’有時候她這個就是愛突發奇想的。覺得明天早上起來跑步就是件簡易的事,可是等到天明卻是懶得要命,以後別花精力再去跑什麼步了,算了,以後還是安靜地好。恍惚中又夢見了沈國濤,難得在一起,手牽手跑向幽靜的鬆林中,躺在地上被蛇咬了一口,村裏人趕過來了,說要截肢才能保住命,她心中想,還是死得幹淨,省得牽腸絞肚地記掛著他,便死也不肯去。而後從他那兒也傳來,也是說寧死也不截肢,木子李心頭歎息,難得心思是一致的。因不肯截肢,他們便在她的手臂上挑了一個洞,把血擠出來,結果很少流出血的,而後一個陌生人說:
“挑破腳上的皮。”於是把腳上的皮挑破了,濃濃的汙血流了出來,流了許多,一直擠出鮮紅的血為止。她因失血過多,怎麼也站不起來,他們便扶他起來,另一個人僵硬於黑夜的小屋中,隻有心髒在跳動的,她嫁於了他,她發現,她很依賴於他,他扶住她的肩膀,她一直不敢睜開眼睛,直到睜開一看,他竟活了,她大大的喘氣,覺得他的麵貌,極其模糊,怎麼也看不清楚,她醒過來了。
這幾天褚文軍的眼睛被鐵末子燙去了,看到他那紅腫的眼睛,木子李就是感到很惡心,看也不敢去看,他坐在她的位置上,她的心中就是不願,本來想說好惡心,幸虧忍住沒有說,人家有傷,又何必去捉弄別人呢。反正已經坐也坐了,不要再去多說什麼了。對於他,談不上什麼好感。她也自問,如果這傷是沈國濤受的,那她又是如何反應,肯定是心急得不得了,真傻。看到呂佩青大著喉嚨,吱裏呱啦地說著永康話,她不禁奇怪自己竟會那麼長的時間放棄不下影子,同樣粗魯的人值得把幾十年托付給他。有趙仕軍來拿頭殼,木子李正和別人在數零件,他用手拍了一下木子李,她心中很是氣憤的說:“不知道。”唉,她總是討厭別人動手動腳,除了親密的朋友,她難道是那麼隨便嗎?不過,她的態度也不好,有點內疚的,幹嘛凶巴巴的
吃過中飯後,本想去看看自行車,好幾天沒有去騎了,看到楊迪燕和蔡燕站在水池邊,便也拉著楊易平嘻嘻哈哈地走過去湊熱鬧。一腳下去沒有踏平,差點摔倒,亂作一團,木子李的手生疼,不住地叫著:
“哎喲。”楊易平說;
“今天不用去蒸晚飯了,去看電影吧,欠人家一場電影,今天去還掉好了。”木子李心中其實不願去看,可一想,電影院也真是久違了,好幾個月沒有去看了,既然答應了人家,就應高興地去看,管她叫得是誰。楊易平請看電影,她,還有褚文軍,晚飯也沒有吃,大夥去小樂園那兒吃小籠包子,褚文軍還買了荔枝,還有高梁糖,吃了並沒有稱謝的,是借楊易平的光。他不時擦著眼睛,木子李從心中很是反感。難得一次出去看電影,現在連看電影都成了奢侈了,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兒。看電影,覺得相愛是一個經過,分離是愛的結果,看著電影就是很傷心,眼淚就會流出來。想到自己,她和影子不會相愛,卻各自擁有一顆愛心,誰也不用惹她,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一個人一輩子獨身算了。誰也別來糾纏她,她也用不著去糾纏別人。她就是這種腔調,和別人也是不相幹的。回來後楊易平帶著她,天氣好冷,正在買臭豆腐幹的時候,聽得有個聲音在問:
“買什麼東西吃呀?”原來是三姨,木子李連忙跑過去,
“三姨,是你呀,真冷的。”三姨氣凶凶地說:
“誰叫你穿得這麼點衣服。”她倒是好心。
“衣服在外婆家,明天去拿。”木子李陪笑著說。她穿一件牛仔衫和一條牛筋褲,因為裏麵穿一件線衣,因此顯得格外小,緊裹在身上,有一種壓迫感,好了,以後不穿了。洗過後放在箱子裏算了。回來後,織了幾針毛線,便覺得很是心煩,看了一會兒書,又覺得頭脹,還是睡了,唉,越來越懶了。
織著毛線的時候,想起在讀書時爸爸曾送過幾回。有一次,她心中是多麼渴望回家,爸爸恰巧給送米來了,剛剛二舅給了她一些桔子,便帶著回家,天氣也特別冷,不時飄著雪子,爸爸並沒有多大的喜悅,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憂愁。她當時太想家,並沒有顧及爸爸的情緒。到了家裏,媽媽既心痛她凍得半死,回去後乘車又要花錢,還在呆在學校裏好。說上她幾句,她就是覺得很委屈,在心中直掉眼淚,覺得很是失望,真得是少年不知生活的艱辛。第二天她便感冒,更加難受了。在學校裏,別人一放假就忙著回家,她非常想家,可是又怕媽罵,不敢回家,有時想得直哭。現在才明白媽真得是好心,又有誰能理解媽當時的心情。現在她也有點獨立了,不會象在學校裏那樣想家了。廠子裏也難得有星期天,也不常回家了。還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休息下可以了。洗衣服的時候,看見別人拿洗衣粉,心中便升起一種柔情,那一次她到食堂那邊洗衣服,沈國濤在洗臉,她洗完後要拿洗衣粉,他正在洗衣粉那邊,她用手指指洗衣粉:
“幫我拿一下。”他拿過來了,在盆裏用水碰一下,她的心中感動,這個大男孩也有這麼細心的一麵的。
這幾天,上江東是台閣市會場,肯定很熱鬧的。苦於廠子裏不放假,假又不能請,活也是很多的。找不到什麼好的藉口,夢想著有人會來叫她。那份熱鬧真得讓人羨慕。進入工廠後,什麼都不自由了,一天到晚隻是蠻頭苦幹。從永康那兒來了一個外加工,木子李和他聊上幾句,得知他自己辦廠,長得很黑,和沈國濤差不多,說話也是大著聲音。“沈國濤,想你了,你好嗎?”她在心中默默地念著。
這天郵局來收費了,一時湊不到錢,便去楊易平那兒拿錢。明主任一共要43.8元,木子李拿不出這麼多,便也不填寫了。那個報刊的人年紀和明主任差不多,但打扮卻很入時,一頭濃密黑得發亮的頭發盤著,穿一件紅色的洋毛衫,胸前繡著雲,河,動物的。粗一看,很是年輕,蠻有青春活力,可仔細一看畢竟是歲月不饒人的。木子李竭力在明主任前說那個收費員比她年紀大,打扮比她好。明主任說:
“你們好付錢了。”木子李說;
“付不了你那麼多的。”明主任本來是滿麵的笑容,馬上便沉下來了,木子李心中自知為什麼要說那麼多話,真得是傻瓜。幸虧車工楊明永說:
“那把你買了。”明主任也接口笑著說:
“你買去吧。”木子李便含笑不答了。
去外婆家,外婆硬塞給木子李一個桔子,外婆就是心疼她的。回來後去小店稱了瓜子,又嗑了一個晚上,再加上開水,邊吃邊看書,胃難受,還因吃得太多,舌頭也是難受的。她就是胖,愛吃就是胖。還有楊易平,蔡燕來坐一塊聊天,她就覺得她話特多,聊個不停,老生常談,常談到自身上,常常重複一個話題,讓別人生厭。講起小時候公路沒有修好,去一次外婆家要坐火車,去時是爸爸送到車站,到時是舅舅姨媽來接,爸爸的親戚走得不親近,象新疆的姑媽們就和小伯他們親,偏心。還有爸爸媽媽的相處,兄弟姐妹的相處,又說起獨身的樂趣,又說起上輩人的恩怨,說了一大通無聊的話。以後這個話題就不要說了,越發覺得苦悶了。
等他們走了,便下去洗衣服了,心中就是嘀嘀咕咕,著實不高興去冼,一麵又自嘲自己。拎了鉛桶下去了,正自洗著,來了一個很高大的女孩,圓圓的臉,戴一付眼鏡,不認識,打了招呼,問她:
“你在哪個車間做呀?”她說:
“在壓機車間做,最不好的車間,活兒又重,灰塵也很多的。”木子李覺得這樣的女孩比較開朗,城府不怎麼深,工作實在是抱怨不得。況且不是同行,什麼都不懂,訴苦沒有什麼用的。
吃過中飯,又是高歌著拾級而上,高興時大聲唱,憂傷時也開口唱,吃東西時扔了東西也唱,真得看上去象個開心果,但實際上她一點也不開心。這幾天老想著有一個人來看她,好找個借口去趕會場,好回家去湊熱鬧的。還盼著陳法則同學來看她,有點癡心妄想了。別去想了,讓人看不起。是啊,不再是任性的年紀,許多話不再是隨口而出,要改掉這個壞脾氣,不再隨口亂唱歌了。
這天上班剛坐下,明主任突然問起:
“你訂了《英語自學》?”她說:
“嗯,訂了。”明主任問:
“你們六個人,誰得英語好?”她不知道,為啥忽然關心起她們來了,明主任可是從不關心別人的,隻是關心自己家裏的人。她照實說:
“都差不多的,隻學了一年英語的,高二,高三是不學的,反正多看點是好的,也好找個借口買隻耳機的,很想的。”明主任笑了。又說起她們六個人:
“倉庫裏的趙海平最會打扮。”木子李說:
“會打扮的人好。”趙海平不光人長得高也漂亮,還有手段。又說起:
“阮燕也會打扮起來了。”木子李說:
“可能是相處的人會打扮,也會受感染的。”明主任隻是笑笑,這個人挺精明。說話千萬別造次,唉,她總是說話太多。收到蔡芳梅的信,洋洋灑灑的幾張信紙,真得很高興,木子李格外珍惜這份友誼的。
她好傻,總是要花費好長時間去追悔那個吃瓜子,總是說吃得太多,事實上,她這個人也是夠可憐的。那些瓜子一點也不好吃,吃在口裏,有時很苦,直皺眉的。可仍然吃,吃過後,總是寫以後別再吃那麼多了。可寫歸寫,吃歸吃,看看是白白浪費時間。好了,以後她要吃就吃好了,別寫不要吃了。看書看得頭脹,吃瓜子吃得胃難受,自暴自棄的樣子,想洗臉也不洗,腳也不洗,想睡了。一想別這樣,還是收拾幹淨再去睡好了。她有時也害怕睡覺,怕自己不合群,努力掩藏起自卑,要去學英語,轉移這方麵的自卑。讓她重新改過,重頭愛過,從頭做起,睡在床上,呼呼地北風衝撞著玻璃。呂銀平很早就爬起洗衣服了。木子李擔心著四樓的衣服,可能被風吹到了地上,又要早點起來去洗了。想是這樣想著,可身子就是起不來。終於起來了,去看了衣服,全吹到地上,來不及洗了,便下去吃早飯上班了。唉,白想想又有什麼用,要麼不想,想了就要早點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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