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我頓了下反問。
江樹點點頭,低聲道:“感覺很累。”
我莫名一愣,心中疑惑,口中卻說:“那就去吧,不過裝修進度慢,估計弄好得大半年。再晾上幾個月,我就該生了。等坐好月子,又是一年了。”我說著突然覺得未來就在眼前,而我與江樹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就明年去那過年吧。”江樹說。
“明年?”這算是承諾嗎?
江樹把頭從我肩上抬了起來。看到我的疑惑,鬆開了圈在我腰間的手,輕輕笑了問道:“你不願意?”
我搖頭,他隨即牽過我:“走吧,公司還有年夜飯在等著。”
我們到達工廠,與數千職工在食堂一起吃過了年夜飯,然後轉向工廠的職工活動禮堂。
當音樂響起時,我與江樹跳起了一支舞,閃爍的燈光下,他擁著我旋轉,帶著我邁步,目光始終如一地落在我的雙眸。他的眼裏隻有我。
我說:“江樹,你看上去比從前瘦了許多。”
他衝我笑:“你也是。”
“我是因為孕吐得厲害,你呢?”
“工作壓力太大。”
“從前情況比現在壓力更大,也不見得你說壓力大。”
“從前有人一起扛,現在隻我一個人。”
“那我年後再回來。”
“別,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那你呢?暖涼茶是季節性的產品,過完冬季,就要暫停生產,到時候才能真正體現‘楊樹’是否具有競爭力,你不怕壓力太大?”
“要是扛不住就不扛。我也不是神仙,盡力而為就行。”
我笑了笑,沒想到他的嘴裏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正想回他幾句,卻見他臉上已是一片漠然。我沒由來的心怔,直覺他有心事,從前‘楊樹’再困難時他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江樹……”我輕他一聲。
他隨即勾了下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開始不安,難道是這幾天來,他查到了什麼嗎?如果他知道是老爺子要出爾反爾地拿回配方,那麼他又該如何麵對父母因為配方而死?我心亂了亂,慢下一個節奏,險些歪倒。
江樹忙扶住我,眼裏一片關切。待到舞曲結束全場掌聲雷動時,他拉著我往下走。我卻驀地抱緊他說:“江樹,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別再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江樹頓住。
下麵人不知情,開始瞎起哄,讓我們親一個再來一支舞。
江樹扯了下我的手,麵上有些尷尬。
我借著氣氛趁勢勾下他的脖子,遞上自己的唇。他僵了幾秒,隨後反被動為主動,將吻加深。我們在數千雙眼睛的見證下,親吻了足足一分鍾,然後江樹說了幾句場麵話,帶著我提前離席。
車子在高新區整潔的道路上慢慢行駛,繞過一圈後最後幹脆又回到工廠門口。門衛替我們開門,江樹卻坐在車內未動,盯著廠區內的‘江氏飲品’的四字招牌,良久後說道:“昨天我轉讓了一塊地,淨賺了七千萬,是這工廠兩個月的營業額。對於賺錢而言,實業是最辛苦的方式,我每天到這報道,朝九晚五,下到車間中至市場上達謀略,無不是親力親為,甚至在沒有配方的情況下,也不惜冒險投產,以為這樣就能把江家失去的東西重新擁有起來。可我現在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楊淇,我感覺很累。”
江樹說著目光朝我看來,墨黑的瞳孔裏點映著路燈的一點光亮,因為有了霧氣的映襯而顯得彷徨無措。
我心裏一陣疼痛,伸手摸向他的臉頰,驚動了他眼眶裏的潮濕。他將頭歪向我的肩膀,輕聲喃道:“我要向誰去追責?我追究的真相原來不過是冥冥注定中的一場父債子償。所以爺爺要消案,所以他才會默認姑夫要分家要錢的無理取鬧,甚至對他犯下的過錯睜隻眼閉隻眼。因為姑父知道他的所做所為。”
我渾身漸漸僵硬,雖不明白當年的具體細節,卻也能聽出個大概。無怪鍾魚會讓我勸他收手,除了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更能維護住了他父親與老爺子的種種過錯。
“你查到了什麼?”我麻木著問,渴望能分擔他此時的痛楚。
可他卻搖搖頭,從我肩膀離開,坐正了身體之後,望著我說:“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我不想再提那些不堪的事。楊淇,我隻想在今後好好補償你,還有大哥和楊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