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麵前這個人比他高,聲音也如同塞壬海妖般悅耳動聽。甚至就連兜帽下的那張臉也好看到不可思議,棱角分明,達到一種絕非人類能夠達到的,超越認知,近乎魔性的美麗。
可宗瀾還是認出了這張臉。
因為一個人絕對不會認錯自己的臉,不管再如何變化,骨相都是一致的。
他們在黑暗中對視著,誰也不肯挪開視線,眼神膠著沉默。
宗瀾感覺自己失去了一切言語能力。
那些怎麼也想不通的迷霧在此刻,盡數被撥開揭曉。
“你是誰?”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剛問出口,宗瀾就意識到,這是個愚蠢的問題。
為什麼L這麼了解他,對他了如指掌。為什麼他在想什麼,L都清楚。為什麼宗瀾怎麼樣也沒法從修道會裏摳出一毛錢。
他們的思維一致,目的一致,就連寄個玫瑰花過來,都該死的用了到付的手段,摳門都摳門到一起去了。
因為人就算因為成長環境和成長路線的不同,造就不同的性格,但他的本質永遠不會改變。
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L說:“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唯一對你好的人。”
誰還會比自己本身更親密呢?
就連欺騙自己,也做得這麼完美。
“這就是你從來不叫我名字的原因嗎?”
宗瀾自嘲地笑笑:“L,瀾,哈,我早該想到的。”
“自己騙自己,好玩嗎?”
那個溫馨的生日仿佛還在不久前。
當他問“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會給你還禮”的時候,男人摟著他,低聲說“你是第一個給我過生日的人”而不是“你會是第一個。”
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
宗瀾想,他真的早該想到的。
他放開了攥著L領口的手。
如果說剛才還有怒火和失望,那現在,宗瀾隻餘下深深的疲憊。
至今他也不知道L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有什麼目的,做這一切的動機,還有欺騙的原因和結果,也不想知道。
“就連我自己,也想殺了我自己。”
年輕的醫生笑了,眼尾紅色的血淚灼灼逼人:“那我做人也是夠失敗的,你說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宗瀾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的手猛然被人扯住了。
“砰——”
這一回,被摜到牆上的人成了他。
那具滾燙的,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人緊緊貼了上來,毫不留情地擠進他的腿//間,肋骨隱隱作痛。
“你懂什麼?!”
L的冷笑如同困獸之鬥。
宗瀾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某位假冒的前男友似乎永遠都是一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遊刃有餘的模樣,像一位隨時可以誇誇其談的哲學家,身上散發著邪惡的氣息。就連失態也從未有過,更遑論事情脫離掌控。
可現在,他在嘶吼,在憤怒。與此同時,這也反應了他的無力。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將擁有怎樣荒誕,可笑,極盡諷刺的未來。”
男人掐住他的下巴,逼著他朝上抬頭。
現在沒有開燈,如果開了燈,宗瀾就能看到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那雙眼睛也在流血,通紅,目眥欲裂。
於是宗瀾終於明白。
一位看似掌控全局,應付自如的獵人一旦淪為手無寸鐵,反被捕殺的獵物,該是什麼模樣。
黑暗中,有人帶著狠厲和瘋狂,狠狠地吻了上來。
用鮮血,用不舍,用自己的慘敗。
狼狽地像條落水的敗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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