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呐,雪姬。
現在我在新澤西機場旅館前麵,看著它仿紅磚製的外牆,回想我們兩個月的點點滴滴,和我們的這個加州旅館。再過一個月,這幢大樓將被拆毀重建,新聘請的設計師偏好無機金屬質感,我們喜歡的暗紅色係將不複存在。
不過,沒關係了,對吧,雪姬?
你有我的唱片,我拿著你的畫,所以,對你對我,都不再重要。
“歡迎來到加州旅館。”⑴
你站在這老舊的機場旅館門前迎接我們,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職業裝,頭發挽成很緊的一個髻,一句話就讓我笑了起來。
我指給睜大了眼的波比新澤西旅館的招牌,他誇張地做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抱歉,他是個樂癡。”我聳聳肩說。
你笑了。斑斕的霓虹映在你臉上,讓我恍惚記起幼時看過的煙花。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情報販子和商業間諜。你是博恩的總裁助理,我是期望合作的小企業老板。我們都是the
eagles的歌迷,相談甚歡。
一個月後,博恩破產。我的戶頭上多了一筆錢。不是很多,夠我晃二、三個月而已。我沒想過要找你,隻是一時興起。然而,在博恩的檔案裏竟沒有任何有關一個叫貴子的日裔女人的資料。做得利落極了。但別忘了,我是個情報販子,而且好奇心旺盛。
所以我們才會在芝加哥再次見麵。我不知道你怎麼想,雪姬,可我認為我很走運。現在我仍這麼想。
知道嗎,波比死了,雪姬。五個小時前,在逃跑路上。想到他再也不必靠著大麻或嗎啡來麻痹自己,我沒有太悲傷,反而有些欣慰。
不管怎樣,這也是一種解脫。
而我,也會與他一樣,得到解脫。多虧了你。
四十五美元一小時,1208號房正好空著。我總是這麼走運。
房間仍和上次來時一樣,家具是成套暗紅色的,打了蠟的地板玄關處踩上去吱呀的響。
提包隨手扔在沙發上,打開冰箱,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一罐德國啤酒。一口氣喝下去,沒有多少舒暢的感覺,頭卻開始暈了。
我沒有你那樣的好酒量,雪姬。
芝加哥的地下賭場裏各色人物都有。你坐在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腿上,興味索然的望著牌桌。黑發散著,化了很濃的妝,纖長的手指夾著煙,指甲尖利。
已經全然不是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來。我的眼睛一向很厲害。我在你那一桌坐下,不久便受到了桌上所有人的主意,包括你。賭牌需要敏銳的觀察力、分析能力和記憶力,這和做情報一樣。情報販子賽文?金的好運氣是出了名的。盡管它現在似乎也無能為力了。
你彈掉煙,從男人腿上下來,腳步輕盈地走到吧台,不一會兒便端了兩杯紅酒過來。纖長的手指托了酒杯舉到我麵前,頭微側,一雙黑眼睛毫不掩飾地盯著我,嘴角含笑。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曾經見過的黑貓。後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裏,我越來越發現你們之間的相似。你就是那樣的女人,雪姬,機敏、危險但極富魅力。你知道你有多麼迷人。
我真正認識你——如果確實有的話——就從那天開始,我至今懷念你聽到我叫出你名字時不動聲色的小小吃驚的表情。亞裔女間諜雪姬,黑色的眼睛和長發帶著不可琢磨的神秘感,業務方麵無可挑剔。
黎明時分的芝加哥大道上一片靜謐,一座座的大廈安靜矗立著,玻璃牆上反射著隱隱的晨光。離開了夜晚和舞會的你在晨曦之中顯出疲憊,看向天空時麵無表情。
“我很久沒看過黎明了。”你說。
一直沒有告訴你,雪姬,我也一樣。那時我的生活正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一潭死水,而你在那時出現,仿佛晨曦照了進來。
他們——你在長鳴的老板們——要你設法使我們加入長鳴集團,不再做到處投機的情報買賣而是隻為長鳴效力。
你願意做。你說你不隻是為了傭金。“我們有同一個加州旅館,不是嗎?”
你看著我說。
波比不置可否。他沉浸在嗎啡帶來的快感中,漠不關心地對我說說你看著辦就好,一種生活過膩了換一種也好。我知道他在說笑,這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變化,不過我答應了。
有你在,我的生活未必會沒有變化。
再過一個小時,或者更少,我的狀況應該就不會比波比好多少了,可我已經不想再逃。仰躺在這間旅館的床上,頭暈暈沉沉,你的臉怎麼也揮之不去。
正好,我也想多看你一會兒,雪姬。
那天,就在這間房間,你喝了酒躺在床上,頭發散開。那是一次小任務,你在夜總會裏“偶然”邂逅亞當斯的一個失意的秘書,他人不夠聰明,不足引起長鳴的興趣,可他的腦子裏還留有已經刪除的資料的蛛絲馬跡。你給我製造的半個小時足夠把它們挖出來,利用它們長鳴可以以低於五十億的資金並購亞當斯旗下的一個分公司。一個大便宜。任務完成後我們來到這裏,聽著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