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死者長期患有心理問題,最後一次心理治療過程中,她跟主治醫生提到了DeathMark的事情。她對醫生吐露自己並不是真想自殺,就在她死的前一天!!有點意思吧?”
“有點蹊蹺!”
“你知道從非官方的渠道,反而能從這種專業人士嘴裏得到些有價值的線索。總之,醫生感覺到她的患者在害怕什麼,那姑娘已經放棄自殺的念頭,那她到底在怕什麼?女醫生不想讓患者產生更大的壓力,想待下次治療的時候再進一步談及,沒想到女孩就這麼死了。”
“你在暗示——如果有人誘導她自殺,在她打消了自殺念頭之後,可能會想要殺人滅口?”
“正是我的推測。”
“你專程打過來電話就是想告訴我你的推測?。”
“我就在你學校附近,想請你跟我相熟的女警官見個麵,也許我們能幫上忙。”
我有點吃驚:“我不明白。我隻是學生,能做什麼?”
“Comeon,Shou,youknowwhatImean!有我在,你還有什麼顧慮。這是個難得的經曆啊!”
不能說我無動於衷,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答應他的請求。
“一定要現在嗎?我們學校正在舉行活動,我必須留在這裏。”
“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去你的學校,我會低調行事的。”
“我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小小的轟動不是會提升你在學校的人氣麼?”他戲虐地說。
步步緊逼的狀況是我最不喜歡的處境了。
詹姆斯了解我,通常他不會這麼做,除非他有意為之。
“……我抽空出來和你們見一麵吧,最好離學校不要太遠。”
“你們學校一直朝北走有家‘三隻貓咖啡館’,大概五分鍾的路程。”
我確定詹姆斯和這位‘熟悉’的警官一定有著什麼樣的交易,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掛上電話時,內心充滿了欠落。
邁著急匆匆地腳步走出校門,我才意識到我有多麼討厭這種無法控製的事態。
事情總要在你覺得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打亂節奏。
“三隻貓”是一對愛貓夫婦開的西洋風吃茶店。
我在街口晃了一會兒,準確的說是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整理了一遍整件事的條理,還有我會在這次會麵過程中所處的立場。
我發現有人在對街的店門口看我。
起初,我以為是我的錯覺——我再突然回頭,沒想到,他居然還在盯著我看。
正在考慮要不要先退縮進店裏,詹姆斯到了。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伸出手,主動與我握手,對我笑了笑。
“Shou,這樣的碰麵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吧!”
確實是很久不見,詹姆斯不解地看著我。
“你的臉色不好啊,埋怨我唐突地拉你出來?”
“我……,不……並不是這樣的。”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說的那位女警官呢?”
“稍後就到吧。對方可是個大美女呢!”說到這裏詹姆斯故弄玄虛的笑了。
雖然是中午,不過客人的數量並不多。
店裏頭到處擺滿了貓咪的裝飾、彩畫和雜誌。
陽光從窗戶射進來,靠近窗戶的桌子都非常的明亮,我們選了靠近櫃台最裏麵的一桌坐下。
服務生朝我們這裏走來,詹姆斯點了咖啡和簡餐、點心。
他搓著雙手,熱切地期待美食上桌。
“你不吃點什麼麼?翔……”
我搖搖頭。
“三隻貓”的門被推開了,門上的鈴鐺跟著擺動。
隨著服務生“歡迎光臨”聲進門的,正是剛才盯著我看的神秘客。
他在店內張望了一下,徑直向我們走來。
“很抱歉,我是代替藤原警官的人。”
“我和藤原警官有約在先?怎麼臨時換人了呢?”詹姆斯看上去非常的驚訝。
“我是佐和子的拍檔。她有別的公務不能趕來,但她告訴我這會麵很重要,拜托我務必前來。”
“坦白的說,我非常的不喜歡這樣,在美國這是非常失禮的。”
“我也覺得這樣的安排實在有些不妥,確實事出有因。”
“Unbelievable!”
“這也是身不由己吧,日本的警察是很不容易的!”我輕聲勸詹姆斯。
“這樣啊……我忘記了你的父親也曾是警察。也許我錯怪人了,算我多嘴。”聽到我的話他也算是消了氣,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饒,“本來是想讓你見見美女的,沒想到來的是個大叔。”
詹姆斯又恢複了紳士的態度,邀請對方坐下。
“你要不要來杯咖啡?”
“那就麻煩你了。”警官從口袋裏拿出了名片,“這是我的名片,還請多關照。”
“重本貴史……警部。”詹姆斯接下來正式的介紹著,“請叫我James,這位是鳴海翔同學。”
“鳴海……翔”重本警部對我眨了眨眼睛,“請問,你的父親是不是鳴海正弘?”
“……是的,您怎麼?”還沒等我說完,他就興奮起來。
“難怪我覺得非常的眼熟啊!你的父親,是我在警視廳的前輩啊!”
“竟然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連詹姆斯也覺得有趣起來。
“我們前段時間還一起喝過酒,真沒想到東京還真小!”他高興地搔搔了自己的頭發,“你們父子倆長的真像!”
我幾乎是恍恍惚惚的跟著點點頭。
服務生端上來重本警部的咖啡後,我們三個有意識的回歸到了今天見麵要談的的話題。
重本警部再次闡明,最早發現這些自殺事件間有潛在聯係的是我們幾個學生,他想親耳聽聽我講述這一過程,任何細節都有可能幫助推動案情進展。
我把整件事的真實情況說了一遍,對於搜集網絡用戶的個人信息這塊兒,我也沒有隱瞞,隻是輕描淡寫的做了說明。
詹姆斯也講了他的想法。
重本警部隻是默默地傾聽著,偶爾將手邊的方糖投入自己的咖啡杯,沒有發表什麼言論。
“所有的案件都跟DeathMark扯上關係,”詹姆斯插話道。
“是啊,可是現在證據還不足。”重本警部說。
“我的朋友健太是電腦高手,如果需要,我想他會很願意協助警視廳。”我向他正式提議。
“這個嘛,我們的技術部門正在處理……”
“他是可以輕鬆攻入美國國土安全局網站的駭客高手,也許他有什麼特別的手段。”
“……你們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重本警部揚起了眉毛。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次會麵,我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想要說的內容。
低頭看了看手表竟然快3點半了,天哪!
“我是臨時跑出來的,有機會下次再聊吧,詹姆斯給我電話就行。”
我三步並作兩步得離開了“三隻貓”,連頭也沒回一下。
4
下午的比賽開始後,幸一個人來到場地邊拍攝場上的比賽。
拍照的動靜鼓舞了隊員們的鬥誌,喚起了他們的興致。
取景框裏各個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心情愉悅。仿佛比賽的疲勞和辛苦都拋到了腦後。
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幸的身旁,他看得出了神,由衷的讚歎道,“那句話說的果然沒錯,工作中的女人才是最美麗的。”
幸抬頭望了他一眼,繼續保持半蹲的姿勢拍攝。
“有沒有來拍我啊,大勝,我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拍到了。”幸平淡的說。
“啊?你終於跟我說話了啊?真是太開心了!”
直人開心到爆棚了,幸沒有接他這個話茬。
“哦?翔沒跟你在一起?”他的態度有些得意。
中午吃飯的時候,吵吵鬧鬧的同學們分散了幸的注意力。挨著她坐的翔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人群。
沒人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緣和杏奈朝他們趕了過來。
“幸,你在這裏!有沒有看到鳴海?”
“沒有。”
“唔,這家夥躲到哪裏去了?”
“怎麼了?”幸問道?
“是這樣啊,我們紅組有兩個項目缺人,剛好需要一男一女。”
“什麼項目?”
“‘兩人的世界’和‘數足並行’。”杏奈說。
“情侶賽跑!”直人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我們兩個參加吧,北島同學?”
幸沒有理會直人,她問道:“‘數足並行’也是缺女生嗎?”
“是的,參加比賽的女生扭傷了腳腕上不了場。”
“我想,這個我可以代賽。”
“那太好了。”
大會已經接近尾聲,大部分的正式項目已經結束就剩下最後幾個團體比賽。
小緣和杏奈在看台上找到了翔,對著他拚命地招手。
“鳴海,你跑到哪裏去了啊,午飯後就不見你蹤影了。”
“我有點事耽擱了。”他發現幸沒有跟她們在一起。
“啊……太可惜了。”杏奈輕聲歎息。
“怎麼了?”
“之前‘兩人的世界’這個項目紅組缺一對男女選手,本來想派你和幸一同上場的。”
“虧得我和杏奈還在幫你操心安排,你自己不見人了。”
“‘兩人的世界’是什麼比賽啊?”
“就是一男一女一組,先一起套呼啦圈跑到第一個椅子處,男生坐爆椅子上的氣球,拉著女生到第二個椅子處,一起把一瓶可樂和一個麵包吃完,最後用布條綁住腿‘兩人三腳’的跑到終點。”
“這算哪門子比賽啊?”
“你管這麼多幹嘛,有機會牽手啊,笨得要死。”小緣毫不遮掩的埋怨起我來,“死直人,籃球比賽一結束就得意洋洋的跑過來了,還要拉幸一起參賽呢!”
“北島同學參加了?”翔語氣變得緊張起來。
“沒,她拒絕掉了。”
“不過,幸替代臨場受傷的隊員去參加數足並行了。”
“又是直人這家夥?”
“這次倒冤枉他了,是幸自己要參加的。”
說曹操曹操到,直人一溜煙地跑回了看台。
“我親自送北島同學過去的,我想她馬上會出場的。”
翔此刻一臉消沉,直人語調充滿了優越感。
隊員們進場了,數足並行是分男女生組比賽的。男生賽完,女生也出場了。
壯觀的場麵出現了,每組十幾個人,布條綁著腿進行比賽。
“我看到幸了,在那裏,倒數第三個人。”
槍聲響起,各組都喊起了:“一二一二”的口號。觀戰的觀眾也緊張地跟著喊“加油加油”。
幸所在的紅組出發時有些落後,但很快就追趕了上來,沒有停頓沒有人摔倒!
一口氣奔到了終點!太完美了。
在終點前為了拚命追趕,有其他組的半中央嘩啦嘩啦地倒了下去。
隊員們贏得比賽,大家的自豪溢於言表,掌聲不斷。沒想到的是紅組以微弱的幾分領先白組,獲得了最後的勝利。為了慶祝勝利,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衝進操場。女生連跳帶蹦地擁抱做一團。
幸解開腳上的布條,站了起來。
剛剛比賽中見到她有點氣勢的樣子,這會兒馬上恢複了那平靜自然的樣子。
這不是裝出來的性格,而是她的本性,著實讓人著迷。
小緣和杏奈也圍過來,翔和直人跟在他們後麵。
“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啊!”小緣激動地叫了出來,“這小妞兒,太酷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隻參加過這個項目。”
“太有潛力了,下次要拉你多參加比賽才行。”
◇
最後一項是全部人員都可以上場的團體舞蹈。
在校長有力的宣布下,悠揚的音樂響起。
按奈不住提前慶祝勝利的喜悅,學生們一邊跳著舞一邊聊天,興奮的低語聲在各處響起。
我與翔麵對麵的時候,大膽地注視著他。
當他一對上我的視線時,眼睛裏透著驚訝,似乎不敢相信我在盯著他看。
我始終想要從他的眼睛中找尋點什麼,仿佛裏麵蘊藏著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北島同學的比賽很棒。”他微笑著對我說。
“嗯……”我停頓了片刻,決定還是把疑問直接指出來。“一下午沒有見到你。”
“我臨時有急事。”他低聲含糊地說道。
我等著他說出更明確的話。
“有個朋友來找我……”成功地擠出這幾個字之後,他似乎等著我說點什麼。
“朋友?”
“錯過了精彩的比賽真是太可惜了。”他轉移了話題。
“沒聽你提起過你的朋友。”我提醒他。
“是嗎?”他露出不太確定的神情,這又讓我迷惑了。
“不用擔心,我想追問什麼。”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卻很介意。
他一臉歉意,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的。”
在他臉上僅剩下的一抹笑容消失前,我對他做出了一個鬼臉。
“那麼改天說給我聽吧。”
“好的。”他的嘴角上重新浮現了微笑。
“如果我可以……我們也能試著成為朋友嗎?”我奮力拋出了我的條件。
他隻是看著我,眼裏湧動著我無法理解的情緒。
“你在想什麼?”我好奇的問道。
他的語氣忽然變了,“在我心裏,早已把你當作朋友了。”
正說到這兒,音樂結束打斷了我們兩個人的談話。
落幕了,這一天體育祭終於結束了。
一天都在太陽下曬,我的皮膚透出另一種顏色。但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心情也變得愉悅了起來,因為我更接近翔了一步——就這樣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陽就在我的右手邊。
5
星期天的早上,喫茶店的工作快結束了。
我倒完垃圾,停留在原地點燃了一根香煙。
後夜班的一大好處,就是可以看到平日裏注意不到的景致。
天微微放亮,初生的日光和未退去的月影一同鑲嵌在天際。
——不夜城剛經曆了喧囂的末端。
——璀璨的燈火轉瞬前還在閃爍。
掐滅煙蒂,回到後麵的更衣室,脫去黑色的製服。
記得今天是幸學校的體育祭,學校那邊,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去一趟。
不過既然她沒主動要求,不出席是最明智的舉措。
等晚上再慶祝一番,算是我們傳統的處理方式。
葉子突然打來電話,說店裏打烊了,催促著我馬上去接她下班。
再多問她,就如同小孩撒嬌般使手段,不知道她裝神弄鬼又耍什麼花樣。
車子快開到新宿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喂喂?”
稍嫌不耐煩的我,聽到電話裏傳出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
是佐和子,接著又陷入了沉默。
“怎麼了?”
“能見個麵麼?”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懷疑我是否願意見她。
“我剛剛下班,忙完手頭的事情就沒問題。”
“……還是算了。”
“你在哪裏,等下我去接你。”
約在忠八義犬見麵,她上了車後也沒怎麼說話,彼此還存在點陌生和尷尬。
她聚精會神地朝車窗外的人行橫道望著——
仿佛大街上或地鐵站的陌生人,有什麼樣的趣事發生吸引著她。
佐和子今天有點不一樣,我一眼就瞧出來了。
我猜到她有事要跟我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每個女人到了吐露心事的節骨眼上都會這樣。
哀愁與寂寞在她的眼神中很難掩飾。
“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我問她,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我又重複了我的提問。
“不,”她輕聲說,“對不起,我走神了。”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點飯?”我建議。
她皺了皺眉頭,緊抿的雙唇微微牽動了一下,“隨便哪裏,我今天不想待在東京!隨便哪裏,帶我離開這裏!”
“……”
我打了方向,汽車掉頭加速向首都高速灣港線駛去。
車子駛上橫濱港灣大橋的時候,佐和子又開口了,“橫濱……麼?”
她像是看了多次病的病人那樣歎了口氣,繼續轉過頭望著窗外。
但憂慮的神色在她臉上漸漸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