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和她大眼瞪小眼,僵持著。
看著高陽那氣惱的小臉,李恪的嘴唇動了動,說話的聲音低得似是在自言自語:“其實,你也是覺得太子沒有哪點比我好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說?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你母後生的?”
高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緊接著便在李恪亮起來的眼神裏僵住了動作。她抬頭看了眼尚顯稚嫩的少年,心裏麵亂糟糟的。半晌,她才艱難地低吼了一聲:“我是覺得你比太子強,又怎麼樣?”吼完,她驚疑地往殿外看了看,待看見沒有驚動外麵的宮人,才放了心。
李恪被她吼得一愣,緩緩鬆了手,疑惑道:“啊?不怎麼樣啊!”說話落,少年猛地就彎了眉眼,隻傻傻衝著高陽笑道:“我隻是很開心!對,就是開心!你是站我一邊的,不是站太子一邊的!”
高陽搓著胳膊,看著她三哥的傻樣,直想哭!她心裏有無數的話想脫口而出,卻又不敢說。她比李恪小了好幾歲呢,難道要她對奪嫡這種大事侃侃而談嗎?而且,李恪這個樣子,要是別人知道她在太子儲君之事上摻了一腳……高陽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哆嗦。曆史上的高陽公主不就是因為謀反之事死的嗎?
她的心思,李恪是半點不知。看著高陽白著臉,身子顫了顫,理智回籠的他,心裏猛地就生出了愧疚,懊惱地扶著高陽坐下:“都怪我!快讓我看看,傷著了沒有?”
言罷,他就急吼吼地要去擄高陽的袖子。
高陽氣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沒好氣地躲開了李恪的手,用力把袖子扯了回來。
李恪一愣,心下就是一咯噔,待看清高陽欲哭未哭、一臉委屈氣惱的表情,側著身子就是不看他的模樣,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十來歲的少年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往日裏哄著高陽高興的話如今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伶牙俐齒、能和太子打上無數口水仗的吳王,成了鋸嘴的葫蘆。
高陽抽了抽鼻子,好歹把亂糟糟的心情平複了一點。再回頭,待看見一臉小媳婦樣的李恪,她猛地生出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緒。
“你杵那兒做什麼呢?我這兒頂梁的柱子可夠了,不多你這一個!”她這話,明顯話裏有話。
但李恪哪裏分辨得出?他不過是個初初確立誌向的少年而已,他連高陽為什麼不想回答那個問題都不知道,更不明白高陽心裏真正氣的是什麼。一見高陽肯理他了,李恪臉上的表情都鬆快了:“好妹妹,饒了我這一遭吧。”
“哼!”高陽理了理衣衫,起身就往梳妝台走去。
李恪趕緊跟上,知道這是高陽要替他遮掩呢,當下伏小做低要替她抿了粉,掩去眼角的痕跡。反是高陽見他拿起粉撲子,嚇了一跳,驚奇道:“三哥,你竟會這個?”
李恪笑了:“我見母親做過。”那笑裏帶了三分愁苦。
高陽閉了嘴。楊妃娘娘做什麼要補妝,不該是她要去知道的。
可是,大概是今兒個吵了嘴,沒吵沒了情分,反而拉進了距離,李恪竟是對著高陽說了起來:“我本庶出,我母親實在長得很美……可父皇後宮裏有那麼多的嬪妃,她再美又有什麼用呢?”
高陽閉了眼,任由李恪給她上妝,心裏也歎了幾口氣。好在李恪也沒再多言,補完妝,兩人再不提之前吵嘴的事,隻將這一頁翻了過去。
但李恪到底是心裏有愧,接下來的好幾日都特別寬容好說話,與高陽玩鬧間,處處仔細容讓著,又尋了好多稀罕玩意兒,隻把高陽哄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日日與李恪玩在一塊兒。落在太子承乾眼裏,直氣得他咬牙切齒的。
這日,太子破天荒地送了高陽一柄時新的折扇,精巧的手藝直讓高陽愛不釋手。她正高興地把玩呢,走在一邊的太子似是無意地問道:“吳王恪,是不是特恨我,竟說我壞話?”
高陽心情好,壓根沒想到別的,隻瞥了他一眼,便又端詳起了扇子上的鏤空花紋,嘴裏打趣道:“你那麼怕人說你壞話啊?”
“俗話說得好,針尖大的窟窿能透過鬥大的風!”太子承乾誇張地比劃著,語氣感慨道,“何況我身為皇太子,樹大招風唄!”
高陽愣了愣,總算察覺出點不一樣了,太子的話別有用意啊,可她一時間偏又不知道他究竟是因著什麼,隻得打著哈哈道:“當太子可真不容易,挺辛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