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下來,東郭器就大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小一……不過謝謝你一直以來陪著我玩棒球……我會……我會一直記著你的!”
——喂,不要這樣……連你都這樣了,那該要我怎麼辦!
式一一邊心中極力地呐喊著,一邊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用不著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式一假裝心平氣和地說道,“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其實小學畢業後,我就要回日本上初中了……”
父親是一家中日合資企業的職員,經常在兩國間來回奔波,或許因為是日本人的緣故,在日本的時間更長一些。為了方便照顧,式一三歲的時候就跟著母親來到了中國天津,在這裏住了下來,等到上初中的時候,再回日本上學。
式一早就想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了,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提前一些到來了。
“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東郭器像是釋然了似的,情緒瞬間控製住了。
“是啊……”式一小聲道,“對了,那副手套就送給你了……”
“可以嗎?感覺很貴的樣子……”
“可以,當然可以了!”式一強顏歡笑道,“你那天跟我說的那個夢想,一定要實現啊……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真有可能……不,一定可以的!”
這句話像是又刺激到了東郭器的某根神經似的,他又抽泣了起來:“如……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想和你……和你打真正的棒球……”
“那……那我們說定了……以後有一天,在球場上見……”
***
和東郭器告別後,式一就回到了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把門鎖上了。
以後有一天在球場上見?要怎麼再見?那時還是小孩的他們沒有手機,沒有社交賬號,在東郭器搬走後自己也不久後要搬走了,所以留地址寫書信也不可能了。
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了……
——到了日本以後再去結交新的朋友不就好了嗎?和東郭器認識了五年半的時間,他教會了自己很多很多事情,包括交朋友。以後就算沒有那個人,自己也一定可以交到新朋友……
這時,式一猛然注意到手套還戴在自己的手上。一瞬間,這五年半的點點滴滴像放電影似的在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五年半,對於大人來說或許隻是彈指一揮間,但對於當時隻有12歲的他來說,就是將近一半的人生了。
他是自己第一個朋友,恐怕那個時候還是唯一的朋友。這樣好嗎?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處理這段友情,就這麼讓一個對他來說這麼重要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自己的記憶中慢慢消退。
以後的他可能再也交不到朋友了,至少再也不會有人會和我每周末都玩傳接球了!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他討厭哭泣。以前哭泣的時候照鏡子,那一邊流眼淚一邊流鼻涕的樣子真是醜得不能再醜了。
可他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再也忍不住了。
所以,他把頭紮進了枕頭裏,用枕巾拭幹眼淚和鼻涕,嘴裏也拚命地咬著枕巾,好讓自己哭不出聲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真是沒有出息啊……
這一天,太陽什麼時候下山的他都不知道了,明天是否還升起來,對他來說似乎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