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辭行(1 / 2)

屋裏爐篆微熏,簾影沉沉,一縷金芒映上陶超然凝重端沉的麵容,他手指輕撫頜下胡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陶灼華有板有眼,將陶婉如的托夢說得十分清楚。陶超然初時隻有三分信,再細細往下聽去,卻不覺信了七八分,臉色也越來越鄭重起來。

兩人一行說著,外頭黃氏已然張羅著擺好了飯,親自掀了簾子來請二人。陶超然口裏應著立起身來,心下依舊微微思忖。他不及當場表態,隻和顏悅色與陶灼華說道:“且容舅舅仔細想一想,咱們後頭再議。”

陶灼華輕輕點頭,隨在陶超然與黃氏身後一同去暖閣用膳。

黃氏特意備了什錦豆腐撈,上頭撒著酥脆的花生與核桃碎,給幾個孩子開胃。陶超然心裏存著事,略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想著去外書房瞧瞧海上輿圖,仔細推敲一下陶灼華所說的線路。

瞅著幾個孩子興致盎然,他又不忍掃興,便命人泡了杯釅茶過來打發時間。

晚間熄了燈,陶超然掩了房門,與黃氏臥在榻上商議,將陶灼華早間的一番話複述了一遍。黃氏駭然道:“難道真有鬼神之說,小姑魂魄尚未散盡?”

陶超然重重歎了口氣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阿裏木的身份,還有從京州出海的路線,夕顏一個女孩子家從何曉得?隻不明白婉如所說,蘇世賢這奸人如何會對咱們全家不利,聽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叫咱們避一避。”

黃氏再躺不住,起身披了件茶色外衣,再點亮了炕桌上一盞六角琉璃燈,手下一把團扇輕搖,憂心忡忡說道:“咱們那幾艘商船平日保養得宜,若應了您這位兄弟之邀,一同去西洋走走也無妨,卻怎好將夕顏獨留家中?”

陶超然伸手攬了妻子的臂膀,瞅著妻子發間已有絲絲銀色,感慨地歎道:“這些年你待夕顏情同母女,我曉得你的情義。我原也想著帶夕顏一起動身,那孩子卻說,婉如命她安心留在家裏,她與她那個狼心狗肺的父親孽緣還沒有完。”

黃氏聽到此處淚水漣漣,不斷拿帕子擦拭著眼角。她既痛恨蘇世賢當日無情拋卻那母女二人,又擔憂陶灼華日後的安危,當真柔腸寸斷。

過往已矣,陶超然無暇顧及從前,他隻扳過黃氏的腰身,將唇覆在她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黃氏驚得手上紗扇撲通一聲落在炕桌上,眼望著客房的方向,喃喃問道:“您這位朋友,居然是這樣的來頭?”

陶超然嘿嘿一笑,幽然歎道:“我當日聽說,也曾驚訝萬分,何曾敢吐露半句。若不是婉如托夢,夕顏又如何會曉得他的身份?”

夫妻二人這裏低聲商議,一夜輾轉無眠,至天明時才決定答應阿裏木的邀請,與他一同走一趟西洋。

陶灼華雖假托了鬼神之說,到底摸不透陶超然的意思,生怕他不能下定決心,自己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能似前世一般拖累這些至親的人。

打鐵還須趁熱,她既然開了口,次日一早又來催促陶超然盡早動身,並一再保證娟娘和茯苓一定會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