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托夢(1 / 2)

第二日一早,黃氏便使人前來探病,聽得陶灼華已然痊愈,特意派了於嬤嬤來請她一同用膳。

陶灼華原本便打算今日勸舅舅隨同阿裏木出海,剛好要往上房來。她謝了於嬤嬤的好意,便由茯苓服侍著梳妝。

茯苓手腳麻利,片刻間替她挽個雙環髻,依舊簪了娟娘新製的雪緞珠花,耳邊垂著一對素銀丁香,換了身梔子白散繡淺銀與茶色菡萏的寬袖窄腰夏衫,手裏再執著柄繪著海棠春睡圖的泥金白紗團扇,便去給舅父與舅母請安。

陶灼華進院時,黃氏正張羅著在暖閣裏擺膳,表姐陶春晚則著了身月白挑線的紗衣、湖藍的曳地襦裙,胸前結著月白的絲帶,正立在廊下吩咐小丫頭去廚房傳話,為陶灼華燉一碗嫩嫩的雞蛋羹來補身。

瞧見陶灼華進門,陶春晚眉眼盈盈笑著迎了上來,親昵地挽住她的手,兩人給黃氏請了安,便一同往正房去。

正房裏當中一架紫檀木填漆嵌螺鈿大炕,上頭的鋪墊古錦斑斕,陶超然正端坐在炕上飲茶。陶雨濃拿白絲帶束發,身著一件蒼藍如意紋直裰,恭恭敬敬立在一旁,正聆聽著陶超然的教誨。

父子二人說話間時有笑語,顯得見極為融洽。待見到姐妹兩個攜手進來,陶雨濃上前見禮,陶灼華則衝陶超然輕輕拜了下去。

心間無限感激,陶灼華對舅舅這一禮畢恭畢敬,滿含了儒慕之意。

前世曾惱恨舅父不曾在陶府大門口掛白燈籠、糊白對子,總以為舅父對母親的離世漠然。如今重活一世,小事上處處可見舅父一家對母親的用心,陶灼華對自己昔日的小肚雞腸懊悔萬分。

嫣然巧笑間,陶灼華又向陶雨濃回了半禮,這才在左側鋪著墨綠彈花軟墊的湘妃竹椅上落了坐。

望見如今隻有九歲大小的表弟明眸清湛、稚氣未減,陶灼華驀然又憶及他前世身中牽機劇毒的慘狀,華眸間又是一陣酸澀,眼圈不由發紅,強自咬住了嘴唇。

陶超然瞧著女孩子眉宇間的輕愁如煙,不覺與昔年妹妹這般大時那明珠朝露一般的笑顏比對,心疼得漏了半拍,忙著招呼她炕上來坐。

瞅著舅母還未進房,陶灼華決定速戰速決,她再向舅舅斂禮,恭敬地說道:“夕顏有些話要與舅舅說,請舅舅借一步說話。”

兩日未見,陶灼華似是又有些清減,她那襲白裙以銀製絲帶鬆鬆挽係,纖腰簡直不盈一握。而收斂了方才的感傷,她幾近透明的臉上卻十分平靜,浮上眼臉的是從前少有的鎮定與冷然。

陶超然心上難過卻無法表述,他不忍拂陶灼華的意思,甥舅二人便走到裏間重新坐下。陶灼華拿出昨日編好的說辭,將自己要說服舅舅的一番話歸於母親陶婉如的托夢。

她眼眸幽靜,墨色眸子如一泓深潭般空靜,青綢發絲映襯著臉側,投下一片薄薄的剪影,似求證一般望著陶超然問道:“舅舅,您前日接待的那位客人,可是一位胡商,名字喚做阿裏木?他今次來是為了約著舅舅一同出海去往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