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息的河流12(2 / 3)

圍觀的人上來了,有的指點城管的蠻橫,有的笑話農村女人哭求的醜相。城管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手臂用力一揮,女人倒在馬路牙子上。一群肥胖的城市的嘴臉揚長而去。直到人們散去,他們才慢悠悠往租的房子裏走。

他們之前隻看過別的貨攤被抓到的情景,那男的也被踹了幾腳,女的很快給了錢就沒事了。那時男人看到這樣的場麵牙根就疼,他說那男的沒骨氣,女的磨蹭。這次他們被逮到,他覺得都是因為女人。

當時一個城裏人在買東西,就因為一條毛巾,討價還價說了一刻鍾。男人說,我們不賣了,走別的地方買吧。那城裏人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你這是做生意嘛,農村來的脾氣還挺大!男人剛想再發一次火,城管就像入侵的敵人一樣興奮地跑來。不賣了!可城裏人還拿著那條毛巾。這條我買了,多少錢?城裏人知道他們要被抓住就算是倒了黴了。可是那城裏人還是不走,到底多少錢。你說多少就多少吧。女人也著急了。男人並不被那人威脅到,一手搶過毛巾推著貨攤就跑,吐了句臭三八!

城管已經近了。男人跑起來像是一匹饑餓的馬,城管追起來像是在田野裏追兔子的獵犬。那城裏人還在一邊喊,“抓賊!抓賊!搶東西了!”城管仿佛受到了鼓舞,此時僅有的一點正義感占據了整個內心,指定了男人,追起來更是拚命。

沒等男人解釋什麼,城管先當這是個賊給打了一頓。

你丟了什麼東西?城管像英雄一樣正義凜然地問那人。

毛巾。那條是我的,我說要了。雖然還沒給錢,但是我說要了,這不就是我的了嘛。他卻一把搶過去,你說這算不算搶,他算不算賊!

城管尋思了一會,看看城裏人驕傲的表情,又瞟一眼男人。多少錢!

不賣!男人憤怒地說。

不賣,你在這擺什麼攤啊?你呀,趁早回你農村吧。城裏人不想再跟男人說話了,轉身扭著肥臀而去。

男人回來想,要是女人早點跟那潑婦說好價,要是女人看見城管後就說不賣了,要是女人脾氣再強硬一些,他們也不會到現在的境況。這是他們第一次被城管抓到,也將是最後一次。

男人和女人不能在城裏做下去,不然會賠進去更多。就這樣回去未免有些頹敗,男人在一個搬遷戶那裏買了很多二手貨,一個鋼絲的單人床、一個破了皮的彈簧沙發還有一個大的雙人床,再就是些舊衣服。男人回來的時候雇了一輛農用汽車幫著拉回來的。

他們是在晚上回來的,害怕被別人問賺了多少錢。村子裏都關燈睡了,兩個耀眼的汽車燈像是兩隻伸長的眼睛,看清了村子裏的坑坑窪窪。汽車走過的地方都揚起一陣犬吠,男人和女人看著冰冷的夜空,像兩個孤零零的石頭掉進了冰冷的枯井裏。男人悶悶不樂,女人被這一路折騰地疲乏了隻想好好睡一覺。

他們的家更像一個帳篷,經過了風雨的侵蝕,已變得破漏不堪。男人和女人把車卸空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司機也沒有休息就拿錢開車又闖進了黑夜。女人簡單地布置一下屋子,和男人倒頭就睡了。第二天一早人們出門的時候,看見男人家的門上沒上鎖,才知道男人回來了。他們都以為男人在城裏賺了大錢,不想在外麵跑了才回來的。就連老女人也不知道男人現在是家徒四壁。

春天仍然是一根脖子,但有的脖子長有的脖子短。這個脖子是一個短脖子,短地讓接下來的一個夏天都喘不過氣來。現在還是春天。春天的鳥叫清脆歡快,尤其是喜鵲最歡快。它們在巷子街頭的大樹上繞來繞去,打打鬧鬧,喳喳喳個沒完,叫醒了一個個陽光燦爛的清晨。

小子聽到從家門口走過的人說,男人女人回來了。小子一撒腿就跑回家,都沒有告訴老女人。男人和女人也是剛剛起來,本想收拾收拾屋子再去老女人那的。小子看到門是在裏麵插著的,就興奮地敲門環,還大聲的喊,“娘,娘——”小子還是有尖銳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一條繩子,拽住了女人的耳朵和心,也驚擾了樹上的喜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