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息的河流3(2 / 3)

老男人是跟男人合不來,在兒媳婦和老女人麵前,他們做得都是實際的事情,不涉及對方的觀點和看法。老女人有時還是對媳婦有意見,但是在兒子和老男人麵前,老女人還是和和氣氣地跟女人熱熱乎乎地拉些家長裏短。更何況,女人有時做的事情確實周全,讓老女人說不出什麼。

“安好沒有,等著用呢?肉要的時間長,要在大鍋上燉。”女人跟男人說。

“行了,能用了。一會把酒溫上。我先去新房看看,一會回來吃飯。”男人不知跟老男人該說什麼,也不想說,就回自己的房子了。

“不要太久了,這就好了。別等著就去叫了。”老女人囑咐男人。男人“嗯”了一聲就走了。

老男人打理好灶台上零碎的東西,又把剛才和的泥巴清理幹淨,洗了把手就到裏屋跟自己的孫子玩。天已經黑得不見五指,昏暗的燈光顯得格外明亮,燈下的影子一晃一晃。屋子裏呲呲拉拉的炒菜聲和咕咕噠噠的拉風箱聲,走動腳步的嚓嚓聲,老男人逗小孩子的古怪的聲音,小孩子咯咯的笑聲,女人說話的聲音,一個個家的聲音把整個村子變得溫暖、幸福。騰騰的熱氣從鍋蓋下擠出來,鍋裏肉的香味散滿了整個屋子。老男人說“一會就有肉吃了,讓我的孫子吃的白白胖胖的、壯壯實實的。”說起肉來,老男人又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情,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幸好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自己也知道自討沒趣就不再提了。

開飯的時候,男人回來了,家人坐在八仙桌上,女人給兩位老人夾肉。男人和老男人一杯一杯地喝酒,他們兩個誰也不跟誰說話。女人和老女人也喝一點,她們總是有說不盡的瑣碎事,誰家娶了婚,辦了怎樣的喜宴,誰家又新添了孩子等等。

男人在城裏做的是小生意,偶爾回來一趟也隻是女人想小孩子了,或者因為家裏的事。城裏的孩子會哭泣,一哭泣就會有人來哄,農村的孩子硬朗多了,即使現在農村的老人們都開始嬌慣孩子。女人的孩子一直在家裏跟著爺爺奶奶都慣了,女人真是怕等自己回來的時候孩子會跟她變得生疏。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女人都要回來一趟看看孩子。

從城裏回來是要受到村子裏的人不同的看待的。村裏人每次都希望著從城裏回來的人能帶回新的故事,或者說一番城裏人說的話。男人看不慣城裏人的傲慢,每次有人都追問的時候,男人總是笑笑說,“城裏人還不是一樣是個人,跟你一樣。”聽得人自然覺得自在,城裏人竟跟自己是一樣的,其他聽的人當然是信不過。他們問,“在城裏做生意一定很賺錢吧?”“你去試試。城裏人精的跟猴似的,農村人要賺他們的錢可是要費力氣了。”男人撇著嘴巴說,生怕那些人不信。說出來的假話讓人一聽就聽出來,所以男人說得就是真話。村裏人也都皺著眉說,“也是,城裏人可都不是吃素的。雖說他們穿的好吃的好,但是對於別人可真不見得就是個大方人。人不說嘛,越有錢越是摳門。這你在城裏可真要小心了。”

夏天的知了在樹上從早到晚地嘶嘶地吵叫。要是在其他的時候晚上有這樣大的動靜還怎麼讓人睡覺,可偏偏夏天要是沒有了這延綿不絕地聲音還真覺得不踏實了。一陣冷風吹過來,滿滿枝頭的知了,一哄而散跑向四麵八方。仿佛什麼都要來了,他們都逃命似的嘶叫。是雨!男人們看看天說,“這是要下雨了。看北邊的天還真是嚇人。”“我覺得這雨小不了,聞聞這風,遠遠刮來就有一股子雨腥味。”人們望著北邊沉甸甸的天壓下來,仿佛高個子站在房頂上伸手就可以碰到天了。

孩子們也聞到這觀雨的聲音也都從各各巷子中緊湊過來,像是一隻隻螞蟻傾巢而出似的。孩子們跟大人說不上話,況且都不知道自己專門是來看熱鬧的。演戲的就喜歡這樣的觀眾,因為戲子的表演不同而作出讓戲子自豪的表情。

小孩子說,“下過雨後我們去哪裏玩?”

“那次在你家裏打牌挺好玩的,要不今天再去你家吧。”一個男娃應他。

“媽媽現在回來了,她不讓我打牌了,說打牌是大男人的事情。”小孩子沮喪地說。

“上次下雨的時候咱們不是還看了一個動畫片,今天也下雨了,不知還會不會演?咱們去他家看看吧。”一個女娃說。

“你真是笨,演過了就不會再演了,再說現在的雨又不是以前的雨了。”小孩子覺得自己說的實在對。女娃不說話像是被大人訓了一般低下頭,別人再跟她說話她也不答應了。

電線杆像是一根根跳舞的皮筋在風中擺動著纖細的身子,高高在上的天線像是瘋癲的人的腦袋還在搖晃著接收著微弱的信號。隻有老女人和女人在家裏收拾,其他人都跑出去等雨了,“有什麼好看的。家裏的東西都被刮跑了,還樂嗬的呢?”老女人把門夾得嚴實的,窗子上都擋上了磚頭,免得風大又把窗子帶開弄碎了玻璃。院子裏平常堆放的垃圾這時像一隻隻的老鼠,在院子裏一圈圈地竄個不停。前一刻身上出的汗還流過腋窩發出一種餿味,這會全部貼著皮膚被風幹了。水溝邊的高大的樹左一晃右一晃,無數個葉子推來推去,也有無數個葉子隨風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