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神色微冷, 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從玻璃的另一側走過來,站在了那張床邊,滿臉譏諷地看著他。
江仁身上非常狼狽, 白色的外套已經是汙髒一片, 沾上了泥水, 灰塵, 血漬, 甚至還被炸斷了一截,而他的左眼也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已經凝固, 顯得半張臉可怖如惡鬼, 偏偏另外半張臉還是帶著溫潤如君子般的溫柔笑意,過於劇烈的反差令人膽寒。
很明顯他趕回來的時候也遭到了阻擊,但還是以一種絕對不可能的速度出現在了這裏。
“果然是長大了, 翅膀硬了。”江仁咧開嘴,露出一個笑,連牙齦都帶著血絲,他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眼神微冷, 再度看向江逐時, 又恢複成了那種滿滿的諷刺。
“你能找到這裏,就足夠令我驚訝了,倒還知道要想辦法將我支開。”江仁伸手, 摸了摸那女人的臉, 微一抬頭,果不其然看到了江逐瞬間變得無比可怕的眼神,自覺找到了一種無比好的報複方式的他, 瞬間多了幾分勝券在握的豪氣。
就好像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徹底掌握江逐命運的神,而江逐,不過是他的握在掌心裏把玩的小玩意。
無論生死,還是痛苦折磨,都由他來掌控。
至於趕回來時經曆的那些挫折,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至少現在,江逐的最大軟肋就在他手裏。
“讓我想想,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呢?”雖然覺得自己目前占了上風,但是江逐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這令他又感到無聊,沒什麼成就感,於是他抬手捏住了那根輸氣管,一圈一圈地纏在指尖上把玩,抬眼看向江逐,故作沉思道,“想不出,還是由你來告訴我吧,嗯?”
他說著,又用指尖掐了掐那管子,威脅的意味濃重。
畢竟他隻要稍稍用力,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殺死眼前這個女人。
“儀器。”江逐眼瞼微垂,一邊不動聲色地用智腦解析著這種玻璃的材質,確定自己可以一擊斃命的射擊點,一邊無比順從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就像是完全認命了一樣。
他的配合讓江仁感到非常滿意,稍稍鬆開了手,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想來是那天他為了讓江逐繼續聽話,給他開過幾分鍾的錄像,而這家夥竟然就憑著床頭的這台儀器,一路排查定位到了這裏。
如果不是他中途察覺到不對,寧願舍棄掉所有的護衛,又拚著這一身傷趕回來,恐怕真的要讓這家夥得逞了。
他倒是小看了他。
可那又怎樣?
在自己麵前,他永遠都隻會是個輸家!
江仁低頭撫摸著那個女人的臉,眼神略帶癡迷,“多漂亮的臉蛋啊,你知道嗎,其實黎子夜她,算是我養大的,甚至可以說,她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可她卻偏偏選擇了背叛!”
江仁說著,微微收緊了手腕,頓時將她的脖頸勒出了幾道紅痕,江逐的攻擊瞬間轟到了玻璃屏障上,江仁卻沒在意那巨響,而是鬆了手,瞬間變臉,略帶愧疚地心疼地摸了摸那傷,柔聲道,“弄疼你了吧?都怪這小雜種……”
然後偏頭看向江逐,冷嗤一聲,“我跟你媽媽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插嘴,這點禮貌都沒學過嗎?小畜生……”
江逐像是沒聽到那充滿侮辱性的話語,隻是死死盯著江仁那隻手,恨不得將它直接砍斷!
“真是不錯的眼神。”江仁絲毫不在意那宛如實質的殺意,甚至心情頗好地拍了拍手,下巴微揚,輕嗤道,“隻是,令我感到無比惡心。”
“你想怎麼樣?”江逐沉聲道,連肩膀都微微垮塌下來,似乎是真的放棄了什麼,徹底落在了下風。
“我想怎樣,你都會同意嗎?”江仁冷笑道,“我想要你的命啊,可惜我不能。”
他看向江逐,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凝在玻璃上的蜘蛛網一樣的裂痕上,眯了眯眼,“看來你果然是隱藏了實力,我自以為已經對你解析得夠透徹了,竟然都被你瞞了過去。”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聲音極低地歎了一句,“難怪他對你那麼看重。”
“那麼,我要的很簡單,”江仁抬頭,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我要你精神力自爆,否則她就得死,做得到嗎?”
江逐神色不變,似乎絲毫不意外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隻是語氣平淡地反問道,“就隻是這樣?我以為你更想要我的命。”
江仁伸手按上了黎子夜的脖頸,隻要輕輕一用力就能讓她徹底失去生機,“我要你的賤命做什麼?我更喜歡看到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隻能苟延殘喘地活著,就連一個稍微有點能力的孩童都能輕易捏死你!”
“我要你飽受傷痛折磨痛苦一生,我要你遭到所有人的厭棄,我要你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江仁接連不斷地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絲毫不怕把人刺激過頭索性不管這個女人獨自離開。
他太了解這個兒子了,看似冰冷的軀殼下是比誰都要火熱的心,重情重義到令他都覺得作嘔!
“所以,你的決定?是選擇保住自己的天賦,還是她的命?”他說完,微微低下頭,湊到那個一直沉睡的女人耳邊,啞著嗓子道,“我說的是認真的,你也知道他會聽從的對吧,所以你還不醒嗎?真的打算眼睜睜看著兒子自毀在你麵前?”
果不其然,他看到女人的眼珠輕微地轉動起來,又迅速扭頭看向一旁的儀器,一直無比平穩的線條突然有了強烈波動。
江仁的眼中閃過一抹狂喜,他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刺激道,“看來你不信?不然我就讓他先斷隻手給你看看好不好?你還喜歡看什麼?弄瞎自己?還是砍手砍腳?不行不行,那些修複艙都能治好,沒什麼意思……”
江仁絲毫不在意虎視眈眈的江逐,滿心滿眼隻有眼前這個女人,“啊,我想到了!”
他緊緊盯著黎子夜顫動幅度越來越大的睫毛,欣喜道,“不然讓他把自己心髒挖出來吧!就在你麵前!”
“到時候我給你捧來,放在你的心口上,你的皮膚那麼白,被血色一襯,肯定美極了,”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場景,露出了一個堪稱甜蜜的笑,扭曲了那種儒雅,顯得瘋狂又詭異,“這份禮物,你會喜歡的。”
江仁毫不在意地當著江逐的麵說著要將他折磨致死的話,甚至商量般的語氣詢問江逐,“你覺得我這個提議怎麼樣?是不是棒極了,你那麼孝順,肯定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吧?”
江逐沉默地站在那裏,看著江仁的眼神依舊淡淡的,像是完全沒把他放在眼中一樣。
“你瘋了。”他直白地陳述了這個事實。
江仁笑了起來,從最初的肩膀微顫到放聲大笑,甚至因為表情過大崩裂了眼睛處的傷口,再度湧出鮮血來,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到衣服上,暈開一片鮮紅的痕跡,讓他看起來就像來自地域的惡鬼,無比駭人。
就這模樣,說是個正常人恐怕都沒人會信。
江仁的眼神越發晦暗瘋狂,他怎麼能不瘋?
就在今天,他失去了所有的實驗室,他的名譽地位,還有那些在他看來已經趨近完美的實驗體。
明明他已經快要成功了,就快要能取代這家夥的特殊性了,可卻全都被他毀了!
而他竟然還妄想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一並搶走,這讓他怎麼能不瘋?!
“所以,你的決定?”江仁偏頭看向江逐,“既然當了我這麼多年的乖兒子,我倒是能給你個機會,手,腳,還是心髒,你自己選,相信你不會讓你母親失望的,對吧?”
“等等!”
眼看江逐真的抬起了手,似乎就要傷害自己,時易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快步從門口走出來,甚至收了槍,表明自己的無害。
他停在了江逐的右前方,看著江仁道,“雖然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父子敘舊,但作為江逐目前的頂頭上司,我想我隊員的生死,還是該由我說了算的,你覺得呢?”
“你也知道我很在意他,所以為了他,我也可以破例,放你離開。”時易沉聲道,“以江叔叔的城府,肯定還有不少落腳之處和資本,想要東山再起不是件難事,畢竟隻有人活著,才能圖謀以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