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是他的第一秘書,用了很多年,公司上下對她尊敬有加,說諂媚都不過。她本人的確有幾分眼高於頂,趾高氣昂。此刻,他仿佛看到瘦削清雅的陶然低聲下氣的哀求米婭,請她去做這樣一件小事,而米婭呢,深知自己對陶然的漠視,又害怕事發被遷怒,矯情端著,直到陶然一求再求,甚至送禮。
綿密心疼像不絕溪水般襲過來,疼得司夜傾呼吸一頓。
他抬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臉!
啪啪,清脆聲響嚇得徐媽拽住他的手:
“先生這是做什麼?太太要在,斷舍不得你這樣糟蹋自己,快別生氣。”
“我……”臉火辣辣的疼,司夜傾頹然倒去沙發,“不是生氣……”
徐媽試探的問:“先生是想太太了麼?”
燈火通明的客廳裏,一縷喪到極致的笑在嘴角浮現。
是想麼?司夜傾問自己。
如果是,為什麼從前她還在的時候,自己隻有無休止的憤怒和憎恨?
如果不是,那麼,這些天的頹廢心痛,生不如死,又從何而來?
“太太真是個好女人。”想起陶然,徐媽不由擦眼淚,“她跟我說過呢,先生和她相識時還小,她呢,對先生一見鍾情。其實,先生以前從不回來,太太很傷心,我經常聽到她一個人躲在臥室裏哭。不過,她在別人麵前總隻說先生的好。她還跟我講,先生從前在司家處境艱難,又接連失去夫人和許小姐,難以接受她是正常,不過她相信,隻要自己守在這裏,先生就一定會回來。”
兩滴晶瑩從眼角滲出,司夜傾不敢接話,也不敢動彈。
聽徐媽絮絮叨叨說許多小事,他生平第一回覺得,自己失去了生命裏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而這一部分,是母親和許小雅死去時也不曾失去的。
***
總裁辦公室。
司夜傾冷冷坐在辦公椅裏,撒旦般的神色讓Miya不由兩腿打顫。
“總裁,您有什麼吩咐?”沉默幾分鍾,Miya的承受力接近極限。
“你為我做事很多年,我一直很欣賞你的能力。”雙手交疊在桌沿,司夜傾淡漠開嗓,“在公司,你也算得上我信任的員工之一,可你呢,竟然欺騙我,偷偷摸摸搞些小動作。Miya,你知道我最痛恨什麼吧?”
Miya冷汗直冒,左思右想找不出自己有任何欺騙的地方,除開……
整個背心都濕了,她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
“不,總裁,您聽我解釋。那些醒酒湯,真是陶然苦苦哀求我給您送的,我是不願意的!”
“對,你是不願意,不願意到讓她苦苦哀求你,讓她送你名牌包!”一拳砸向桌麵,司夜傾的憤怒像出籠猛獸,“你簡直膽大包天,平時在公司耀武揚威就算了,她是我司夜傾的太太,你不止怠慢,還敢讓她求你辦事!念在你進來多年,給我滾,滾出潭城,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否則……”
瞥一眼悄無聲息進來的秦助理,司夜傾深呼吸:
“否則,你知道我的手段。”
“總裁……”Miya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失去工作,痛哭流涕的喊,“真不是我自作主張,是她……”
瞥見司夜傾的臉即將暴風雨降臨,秦助理快步走過去,擒住Miya的肩:
“還想活命的話,就閉嘴!聽司少的,離開潭城。”
Miya哭著出去,司夜傾似乎還不解恨,將案頭的白玉鎮紙狠狠摜去地麵。
他心裏清楚,在對不起陶然的事上,Miya隻是一個小角色,罪魁禍首,是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憤怒,憤怒自己的眼瞎,憤怒自己的遲鈍,以及那些心狠手辣。
這些日子早見識到司夜傾的陰晴不定,秦助理朝猛灌威士忌的男人開口:
“司少,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