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繾綣(1 / 3)

倏地, 沈清辭的輕喚拉回她的思緒,順著窗外的身影逐漸靠近,她反應過來, 立刻將書撿回,匆忙塞到枕頭下。

僅是須臾,沈清辭開了門。

“怎麼剛剛都不應,王嬸送來了晚膳, 該吃飯了。”

“哦來了!”林長纓訥訥應著, 喉嚨微動。

沈清辭攥著她的手,拉她到軒亭下, “你怎麼手這麼涼, 臉色都發白了。”

“沒什麼。”她連忙搪塞過去, “剛剛看到有隻蟬,不小心被嚇到了。”

蟬?

沈清辭眉眼一挑,上次後院有隻偷吃的大耗子竄來竄去愣是一堆人沒抓住, 結果她幹脆用小刀將其尾巴給鉗製住了。

思慮之下,他也沒有多問。

林長纓鬆了口氣, 隻覺麵頰發燙, 忍不住咬牙心道。

這小公主還真是會給她“驚喜”!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心裏擔心的事終究會發生。

就寢前, 林長纓在木施前換下外袍,沈清辭坐在床上, 腳正泡著藥浴, 屋內藥香彌漫,他低低地瞧著自己的腳,白皮裹著展露的青筋,微不可見地滲著毒血, 逐漸漫上腳趾,不由得垂下眼眸。

轉眸間,注意到枕頭底下有書一角。

“這是”

沈清辭將其取出。

林長纓打了個哈欠,將衣服搭上木施,不料抬眼就正好看到他拿出枕頭底下那本書,這才回想起來差點忘了這茬。

“等一下!先別看!”

她一聲喝止,衝上去要將書奪下,不料踩中地上的水漬,趔趄之下,沈清辭一把抱住了他,砰的一聲往床上倒。

脫手後,書在空中拋出美麗的弧線,掉落在地上,

林長纓不由得倒吸口冷氣,發現自己正壓在他身下。

倏地,伴隨著一陣風,書被嘩啦嘩啦地吹開。

二人一怔,順著聲音往地上看,風靜止,書頁攤開,展示圖畫正好和他們兩個如今姿勢如出一轍,隻是畫上之人衣服穿少了些。

一時間,二人的神色不知該如何形容,林長纓訥訥地轉頭,對上他的目光,頓時耳麵通紅。

“丟死人了!”

林長纓幹脆鑽到被窩裏縮成一團。

沈清辭稍稍起身,喉嚨微動,同樣許久也沒回過神來,雖然麵如凝脂,奈何耳骨通紅,似是揉碎成汁的木棉花。

聽著林長纓絮絮叨叨的嘀咕著,心下五味雜陳,隨即將她從被窩裏薅出來,抱在懷裏,雖然不知該說什麼,可也耐心地勸慰道:

“沒事的,不丟人,慢慢來就好。”

林長纓仍捂著臉,心下已是一團亂麻,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能怪我,要怪隻能怪你妹妹,給我這本書”

“好好好,怪她怪她,怪她沈宜靜,下次我去教訓她”

忽地,林長纓鬆開了他,對上他的目光,又慌忙撇開,身體脫了力,額頭抵在他肩上,這種問題看著他著實問不出來。

“這種事,難道真的隻有我不懂嗎?”

沈清辭一怔,隻好環抱著她,拍著她的肩,輕聲說著。

“沒事,慢慢來,我”一時間,他覺著頭頂都要冒煙,但還是強裝鎮定,輕撫著她的頭發,柔聲道:“我會教你的。”

惹得窗外停落下來的喜鵲麵麵相覷,似是目瞪口呆一般。

倏地,林長纓一怔,回想那張圖畫,頓時肩膀微顫,隻覺脊背發涼,連忙掙脫開來。

“那個我我先睡了,你你泡好腳也趕緊睡吧!隻是睡覺啊!”

說罷,立刻裹著被子到床邊躺下,麵向牆壁睡過去。

沈清辭見她害羞了,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叫人收拾好就熄燈了。

待侍女下去,林長纓也漸漸睡著,每次她睡著時都會下意識地緊攥著手,許是以往在北漠怕偷襲手裏總是拿著劍的緣故,如今更是沒有變。

沈清辭盯著宜靜公主的書,不由得眉心微蹙,揉了揉額角。

這小公主還真是會給他們兩整事。

思及此,他看向睡著的林長纓,撚好被角,將她的手放在被窩裏,終是鬆了口氣。

現在哪有心思想這些事,若是知道他的真麵目,不知她會作何反應。

屋內隻餘一豆孤燈,掩映著他狹長的身影。

近日來,他知道林長纓都在搜集將近二十年前的軼事雜錄,他亦是發現其中《青宮》一則故事的蹊蹺,作為當局者,又怎會不知後來周家小姐怎麼了

帶著這樣的思緒,他頗為不安地陷入沉睡,斷斷續續地,多是破碎不堪的畫麵。

滿眼望去,盡是長明燈似微微螢火,肆無忌憚地打在牆上,鼻尖聞到的多是濃稠的血腥,指尖微顫,根本動彈不得。

餘光微瞥,似乎有個穿著白雲翔鶴官服的男人在輕緩地翻著他的身體,似是在按著什麼穴位,忽然聞到一絲藥草香,涼颼颼地止住他身上的疼痛,伴隨著他屢屢歎息。

“這麼小的孩子弄成這樣也是作孽啊!”

忽地,滴答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僅此一瞬,汗毛豎起,竟是深入骨髓的驚慌。

男人停止了動作,頷首道:

“娘娘,殿下福大命大,摔下這金明階也隻是受了皮外傷,但畢竟年紀尚小,恐怕還須得養許久才能恢複過來。”

他訥訥地緩過神來,視線模糊,隻能依稀見得是個穿著華貴的女子,映入眼簾的那雙桃花眼更是風情旖旎,可如今卻滲著敲碎骨渣子的恨意。

“隻是受了皮外傷?”

她沉沉的聲音回響在宮殿內,語調稍揚,盡是冷意。

他悶哼一聲,攢足了力氣才讓沾著血漬的小手抬起。

攥緊她的衣袖,尊貴染塵,貞潔染血。

隻餘顫聲道:“母妃,好痛,孩兒好痛,娘”

倏地,一聲悶哼響起,鮮血四濺至牆,撲滅了幾盞長明燈。

隨行的侍衛殺了太醫,將其拖下去。

待宮門合起的一瞬,她似是發了狂,死死地掐住他的喉嚨,麵目充血。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姓秦的賤人把你推下去了,你卻沒有死!謀害皇子可是死罪,這樣一石二鳥可是劃算得很!”

“不要嗯唔”

幾乎瞬間,他如渴死的魚拚命掙紮著,生理性眼淚砸落,竟隻能發出嗚咽聲。

“賤種!”

一聲厲喝,一腳把他踢下床,如隨意掉落的果子似的,他滾到地上,頓時鮮血噴出,身體止不住地痙攣顫抖。

“既然她沒能殺的了你,那就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