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情愫(1 / 3)

長明燈起, 訴諸民願,直達天聽,隨著號角轟鳴, 中天閣樓下的擊鞠場響起一陣歡呼,熹微餘暉下,細碎的金光散落在初長的草地上,盈著雪融的水珠, 不多時馬蹄飛過, 穿著騎裝侍衛在草場上騎馬奔騰,巡檢著周遭防衛, 為壽宴開始做好最後的防線檢查。

聽聞璟帝年輕時素愛騎馬, 如今這把年紀也不能如往常般馳騁馬場, 隻好命人在中天閣樓下修建了個草場,時常舉辦擊鞠會邀各世家官宦來比賽。

午時已至,林長纓和沈清辭入場落座, 蕭雪燃和李成風也趕在那之前到場,具體緣由也沒有多問。

人來人往間, 皆是穿著珠光寶氣地官宦世家, 於這寒冬中噓寒問暖,話鋒藏機, 於這壽宴一處,身著北漠華裳的北漠使者也在指引下落座, 恰巧在旁坐的正是沈懷鬆。

阿依米娜一笑, 眉眼放寒,冷聲道:“昔王殿下,好久不見,我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 還得感謝你啊!”

半年前,沈懷鬆憑借著重整平南軍舊部兵將編製,加之夜以繼日地調整作戰方法,終於破解了北漠軍隊引以為傲的幽冥鬼火,一舉殲滅侵略的北漠敵軍,奪回六座軍事要塞,逼得他們投降和談,至此才有了今日的局麵。

沈懷鬆瞥了她一眼,飲了口太監倒來的熱酒,徐徐而道:“不敢當,郡主殿下,這絕非我一人的功勞,當然也得感謝貴國內政混亂,軍心不齊,才讓我大梁將士有了此次建功立業的機會。”

阿依米娜早知他不是省油的燈,如今說出這番羞辱之言也在正常不過,下意識間,撫摸著腰間的飛刀,目光落到正津津有味地品嚐著中原美食的阿依紮爾身上,無奈地搖搖頭,歎道:

“是呀!我北漠可惜沒有像殿下這樣的人才,但是”說著,她看向對坐的林長纓,嘴角微揚,“我相信昔王也不甘心江山和美人隻能擇其一吧!”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話罷,沈懷鬆拿著酒杯的手一怔,眉眼多了幾分陰騭,側目而視。

“郡主,你還是想好年後在大相國寺如何和談吧!這來往通商互市路引權、邊關軍隊駐守、邊境要塞礦石開采等等貴國又能爭到幾樣,爭到多少”

阿依米娜聳了聳肩,似是毫不在意,喃喃道:“嗯我都差點忘了還有和談”

不多時,純善貴妃扶著璟帝到場入北上座,眾人對其行禮問安。

周全的虛禮過後,眾人落座,沈清辭如往常般給她沏了杯茶,她接過捂了捂手,訥訥地看向草場上奔馳的快馬,似有所思。

不多時,眾人的驚呼拉回她雜亂的思緒,原是宮女排列整齊地捧著今日擊鞠賽的彩頭上來,隻見高公公假模假式地走去,踏著小碎步,一本正經地甩過拂塵,撚著嗓子高喊道:

“一等彩頭,琉璃雙盞金簪一支,二等彩頭,羊紋梅花匕首一把,三等彩頭,紅石榴瑪瑙耳墜一對。”

林長纓微眯著眼睛,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羊紋梅花匕首上,思慮之下,睨了身後之人一眼,似是打定了主意。

宣讀過後,到場的官宦世家子弟紛紛組隊參賽,不參與的女眷也跑到就近的長廊下,希望覓得心悅之人的風采,亦或是看自家兄弟姐妹如何出糗的。

不多時,操場上馬蹄飛奔,閃過駿馬奔騰的身影,四蹄翻騰,長鬃飛揚,準備上場的人在試著自家的馬兒,互相給對方放狠話。

林長纓攥著茶杯,眸光微閃,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沈清辭看在眼裏,輕問道:“可是有想要的彩頭?”

“其實”

林長纓剛想說什麼,不料遠處傳來的喚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抬眸望去,隻見沈懷鬆牽著兩匹馬緩緩走來,一匹黑馬,一匹紅馬,紅馬走在跟前,全身赤紅油亮,毫無雜毛,頸上披著細長的鬃毛,腰背滾圓,四肢穩健,頭顱昂首向前,縈繞在側的殺氣惹得周遭將養在京城的貴馬紛紛下意識地退避,嚇得官宦子弟錯手不及拉著韁繩穩住。

紅馬低喘著嘶鳴,直勾勾盯著林長纓的方向。

“踏雪!”林長纓一愣,連忙起身走上前去。

馬兒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感應,掙脫開沈懷鬆抓著它的韁繩,小步快跑到長廊之下,長空嘶鳴,前腳一仰而起,騰空翻滾,最後穩當當地落在林長纓跟前。

林長纓心下動容,輕撫著它的鬃毛,白雪的眼睛如碧藍的琉璃,淺淺的眸色倒映著她的麵容,隨著主人的輕拂也忍不住在她麵頰上蹭了蹭。

李成風微驚,喃喃道:“這是赤兔!”

蕭雪燃看到沈懷鬆走過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雙手交疊覆於身前,應道:“是啊!這赤兔馬陪著將軍都有十年了,現在都應該算是老馬了。”

“可這馬看上去在赤兔中並不能算是上乘的,就算當時夫人還小,也應該能選到更好的馬呀?”

“一開始那個昔王也是這麼說的,其實是將軍還是斥候的時候曾遇到過強盜圍城,為了突圍她被逼至斷橋,隻能孤注一擲,借著當時的馬匹跨過斷橋,但沒想到人是過去了,馬卻摔下去死了,這事先前在王府也說過,後來將軍執意選這匹馬,就是因為感覺很像以前救過她一命的馬。”

李成風恍然大悟,注意到跟著沈懷鬆的黑馬,問道:“那匹烏騅馬呢?”

這匹黑馬全身像黑綢緞一般,色澤油光放亮,馬蹄子如蒼茫白雪般,背長腰短而平直,四肢關節筋腱發育壯實,又是一匹威風凜凜的戰馬。

蕭雪燃忍不住白了一眼,甩著手腕上的銅錢手鏈,冷哼道:“那是他的馬,一提這事我就來氣,十年前他們選馬的時候將軍給赤兔取名叫踏雪,他就給烏騅取名叫南枝,一開始我還不懂什麼意思,後來看書才知道南枝是指梅花,怪不得當時他手下的人都在那瞎起哄,將軍當時還小又不會處理這種場麵,害得她頗為尷尬,有一段時間見到他繞道走,真是氣死我了!”

李成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看向林長纓,似是如往常那般,縷著馬兒鬃毛和馬背,在這陌生的環境安撫著它,與沈懷鬆還未有交談。

隨即他轉眸而過,看向沈清辭,熹微落日下,睫毛簌簌,打下一片陰影,瞧不清眼底的情緒,奈何微不可見地,手握酒杯的力道又加重幾分,餘光留意著那邊的動靜。

林長纓有些猶豫,看踏雪被將養的好,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睨了眼沈懷鬆,忍不住問道:“昔王怎麼會帶著踏雪來,我之前是交給父帥的舊部幫忙照顧的,還以為如今它應該在京城外的軍營裏呢!”

沈懷鬆扯了扯嘴角,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搓著手道:“我知道你今日要來父皇的壽宴,再加上有擊鞠賽,想著你應該想騎馬,就帶著它來了。”

說起擊鞠賽她仍有些猶豫,目光沉沉地看向那把作為彩頭的匕首。

十多年的朝夕相處自是看出了林長纓的心思,沈懷鬆思慮之下,攥緊了韁繩,說道:“上次確是我唐突,不該讓你有困擾。”

一提起這事,林長纓稍顯遲疑,未免有些心虛,可也從未後悔這樣的決斷,原想說些什麼寒暄之語搪塞過去,不料卻聽到沈懷鬆一轉話題,說道:

“我知道你想要那彩頭,我可以和你組隊助你!”

倏地,林長纓一怔,轉眼看向他。

不過一瞬,她頷首以示婉拒,“不用!謝昔王好意!今日還是有勞你帶踏雪來見我。”

“這!”沈懷鬆倒是沒想到她拒絕地和上次一樣幹脆,“你明明就很想要”

“自然都說謝過皇兄的好意,那自是不用麻煩的意思了!”

他話還未說完,沈清辭便打斷他的糾纏和喋喋不休。

抬眼一看,隻見李成風正推著他的輪椅和蕭雪燃從長廊下來,往這邊走,林長纓仔細一看,不知是否這陽光熹微,照拂在他臉上,竟顯得他眼底的琥珀眸色更為深邃明亮。

沈懷鬆忍不住白了一眼,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家夥那麼煩人

蕭雪燃早就看不慣他多年來的行事作風,有意揚言道:“小姐,您別擔心,屬下可以和你組一隊,您想要什麼我都能贏來!”

“胡鬧!”林長纓一把拉下蕭雪燃往身後帶,小聲道,“擊鞠賽要求的是男女組隊。”

“啊!這樣的!”蕭雪燃很明顯不知這規矩,差點鬧了個烏龍,惹得李成風有點忍俊不禁,掩笑而過。

氣得蕭雪燃在身後打了他一拳,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大膽了,還那麼堂而皇之的取笑她,林長纓隻覺有點沒眼看了,踏雪眨了眨眼睛,低低咈哧了幾聲,在主人身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