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冬雨初歇,一絲天光自雲霧傾瀉而來,墜在冬青葉的露珠緩緩滴落, 與房簷下的青鈴相得益彰,水汽嚴絲合縫地從窗欞滲著,散去一絲悶熱。
疏漏進來的幾抹熹微,不過塵塵飛揚。
林長纓的瞳仁微動, 緩緩睜眼, 逐漸認得這是她在林家的所居之處,指尖微動, 隻覺許久才續上力足以坐起身來, 隨即注意到手上的傷, 有了些許疼癢之意,便將紗布拆下,已經好了差不多。
她思索著, 以往毒發到半夜她都因內息紊亂夜不能寐,但這次卻是一覺睡到天亮, 明顯神思清明, 多了幾分放鬆,精氣神也似乎好了許多。
熟悉的檀香縈繞, 隻是在細微之處,潛藏在檀香背後的, 似是些許熟悉的藥香。
她披上木施上的外袍, 繞過青竹勁鬆屏風走出,不料卻看見了在檀木桌旁的沈清辭。
林長纓心下生疑,走近一看,他坐在輪椅上, 以手撐著頭闔眼睡去,平靜溫和,熹微的日光渡在他的側臉更顯輪廓分明,斂去平日的冷冽,多了幾分柔和,一如既往地穿著單薄,另一手還握著正看著的書。
他怎麼在這裏,難不成在這一夜了
未及細想,林長纓也不打算叫他,如今剛到辰時,還是早了些,便拿起搭在木施的鬥篷給他披上,不料剛靠近,一陣虛影而過,手上一緊,沈清辭抓住她的手腕,抬眸睜眼看向她。
“是我。”林長纓喚了一聲,但還是心下微驚,剛剛他出手竟連一點預先都未察覺,難不成這兩年未練功真的荒廢了。
沈清辭眨了下眼睛,眸色微怔,連忙收回了手,訥訥地應了聲。
林長纓幹脆將鬥篷搭到他背上,問道:“殿下,怎麼在這裏?我閣中的侍女應會給殿下安排。”
“沒什麼,隻是昨夜夫人身體有恙,我就想在旁陪著,但也是有心無力。”
林長纓一時語塞,眸光微閃間竟是多了幾分無措,搪塞道:“沒什麼,老毛病了。”
隨即目光逡巡間,注意到他手上正看著的書,問道:“殿下在看什麼書?”
說著,她有意接過,念著書名,“浮生?”
在旁的還有一行小字: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落到此處,林長纓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解,喃喃念道:“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沈清辭注意到她的異常,斂過神色,推著輪椅到窗欞,淡淡說道:“此書是本自傳,共分六卷,沈三白所書,長洲人氏,講述的是他與妻子陳氏的居家生活還有遊曆在外的所見所聞。”
林長纓翻閱著書頁,順帶微點頭,聽上去挺適合平時閑暇看的書,這落在博覽群書的沈清辭身上,她自然也不覺著奇怪,未品出其中意味。
“那殿下看完了嗎?可否借我一看。”林長纓也不知從哪來的突發奇想,竟會對這類閑淡生活的書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