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 江 首 發(1 / 2)

思慮之下, 她早已脫了力,無力再往深處想,任由蕭雪燃為她披上外袍, 扶著她往回廊下走。

掠過沈清辭之際,林長纓隻留餘光回眸,多是無力回應,他依舊坐在輪椅上, 神色凝重, 修長濃密的睫毛掩映著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半個身影幾乎沉浸在房簷下的陰影, 離月輝濺落之處, 隻餘不過一寸。

李成風圓咕隆咚的杏眼微動, 左瞧瞧右看看相背而去的兩邊,頗為擔心,隨即小聲弱弱地問道:“殿下, 不去看看嗎?”

沈清辭眸光一閃,似乎喚回了他沉寂的思緒, 偏頭說道:“去李叔馬車的暗格裏, 拿藥箱來。”

李成風應聲退下了,不料他剛走, 一陣猛烈的咳嗽響起,幽幽回蕩在回廊間, 與靜默的鈴鐸稍顯有意。

沉重的喘息不止, 沈清辭佝僂著背,連忙取出銀針在寸關尺上施針,稍稍運轉內力,銀針鬆動, 手臂上凝著毒血的筋脈才漸漸消退,疼痛漸失。

稍緩片刻,凝結的汗珠順著分明的輪廓滑落,直至鬢角掉落,隻餘皎皎月輝三灑在他側臉的陰影,複雜難測。

林長纓意識模糊間,在蕭雪燃和貼身侍女的半哄半勸下,換下濕衣服,還泡了個熱水澡,待扶到床榻,沒多久便昏睡過去。

蕭雪燃低眉看了會兒安睡的林長纓,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目光落到在旁的長明劍,她握著劍柄拔出一截,劍影掩映著她的麵容,眉目沉沉。

玄鐵打造,十年殺伐,如今仍覺著劍鋒縈繞著血氣劍魂,不減當年,難不成這是在暗示持劍者命不該絕嗎

蕭雪燃沒有再想下去,隻好將其放回劍匣裏,替林長纓撚好床褥被角就出了房門,恰好趁還未宵禁,尋個大夫來替她看看手上的傷,如今夜深,也不便多擾林老太君

待蕭雪燃走後,沈清辭和李成風便從隔間走到屋裏。

許是今夜蕭雪燃也亂了心神,竟未發現一直躲在暗處的兩人。

李成風在門外候著,沈清辭環視一周,林長纓的房間布置簡單,多為簡約的文竹博古架和衣架,書架上多為諸子百家的啟蒙經典,其餘的多為兵書和經書,在旁的,還掛有兩幅字畫,為林楓華所書。

李成風偏頭見沈清辭一直不為所動,喚了他一聲。

“殿下,屬下知道您心裏不好受,可是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沈清辭的思緒回籠,有時候覺著李成風都比他看得更通透些,隨即他起身淡聲道:“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當年事非意外而是人為,恐怕無論如何都會活下去,尋找當年真相。”

“殿下!”李成風頓時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急聲問道,“您難不成”

“去大相國寺也是為了此事,算算年後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可夫人若是知道此事與您”李成風一時思緒混亂,來回踱了幾步,連忙道,“您還不如現在就和夫人挑明,此事與您無關,是綠雉他”

“可綠雉是我手下的人。”沈清辭當即打斷他,說著說著,盡是苦笑,“更何況北漠的軍隊也是我引到垂嶺的,無論如何,此事都與我脫不了幹係。”

李成風一時語塞,本來嘴巴笨就不會說話,如今更是不知該如何勸慰。

“好了。”沈清辭拂了拂手,還是眼前事更為要緊,“你先到門外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思慮之下,李成風也隻好應聲退下。

沈清辭行至床榻坐下,掀開素白的錦簾,慘白的麵容映入眼簾,眉目染上一層憂思。

林長纓睡得並不安穩,嘴唇喃喃念著,似在囈語。

“爹,對不起”

落在沈清辭的耳畔聽的一清二楚,持著銀針的手一怔,指尖微顫,終是不饒他。

不多時,淚珠從林長纓的眼角漫出,流落之際,被沈清辭以指背接住,壓過淺淺的淚痕,未及細想,他輕抿了下指背,隻覺苦澀微鹹,神色悲愴。

長纓我該怎麼救你?

忽地,隻覺喉頭凝噎,一時說不出話來。

稀落的雨聲悄然而至,屋內的炭火燒的旺,四角各處時不時迸濺出火星點子,氤氳著淡淡的沉香味。

他稍緩過神,將屋內的檀香換上自己的香料,沒一會兒就開始雲霧盤旋,藥香氤氳。

沈清辭先是熟稔地為林長纓施針,用藥箱內各種藥瓶藥罐調製出一碗漆黑發亮的藥汁,隨即將常備的匕首在自己的寸關尺劃開一道小口,鼓脹的筋脈浮現,盛著浮動的毒血,血滴凝結滴落至碗裏,暈染而開。

他以小暖玉勺攪拌了會兒,從藥箱取出一根醫家常用的軟長管,若是遇到昏迷不醒的病人,便會以這種方式喂藥。

他先是俯身在林長纓輕喚了幾聲,她眉頭緊鎖,似是有所反應,但仍在喃喃念著,應是沉在夢境中。

沈清辭輕捏著她的下巴,將細柳材質的軟管抵至喉嚨,再將藥從中續下,忙活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一碗藥終於見底。

喂完藥後,就該處理手上的傷,雨水浸染過後,水泡也跟著長出來,似是化著膿包裹著一層脆皮,一戳即破,為今之計,隻得先行挑破,沈清辭撚著銀針在蠟燭上灼燒著,隨即一刺一挑,不帶猶豫,手法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