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終是耐不住林長纓強迫, 讓大夫瞧上一瞧她才肯放心,最後還因一場雨隻得暫時作罷回府。
雨落未止,灰蒙蒙的天空一望無際, 薄霧盤旋在側,淡淡雲煙緩緩地隨風繚繞,無聲無息,雲過無痕, 幽深渺茫。
明德閣, 在庭院草叢遊玩的兔子紛紛躲在冬青樹下,咀嚼著菜葉蘿卜, 以雨幕為天然的遮蔽, 似乎也在享受著這場雨後初寒。
閣內, 恩嬤嬤正在風竹火爐上煮茶點茶,注湯點水不在話下,沒一會兒調膏擊拂, 點出來的茶雲腳鬆軟,氤氳著淡淡的茶香, 四角都燒著銀霜炭的地龍, 時不時發出刺裂的迸濺,冒著火星, 多了幾分慵懶祥和之意。
忽地,如黃鍾大呂般的輕敲暖玉之聲響起, 棋子落定。
林長纓正和林老太君對弈下棋, 二人對坐在梨花小案邊上,林老太君圍著灰白毛毯,神色平淡,淡然自若, 反而林長纓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撚著棋子沉思他事,時常要提醒才落子。
林老太君看出了她的思慮,忍不住幽幽笑著,沉聲道:“怎麼!還在為花廳家宴的事耿耿於懷啊!再不補位,祖母可就不留情麵咯!”
林長纓回過神來,眸光微閃,連忙選了一處落定,憂慮道:
“祖母,我隻是覺著心裏過意不去,安王於林家來說是外人,並不知林家內宅的複雜關係,他是因為我才會出現在這裏的,卻偏偏在這遭受這無妄之災,早知道就讓他早點回去的,也不知小蝶這丫頭怎麼回事,平時侍奉叔母看著挺機靈的,怎麼在這時候出岔子,現在就看叔母會怎麼處理此事”
她嘀咕著,喝了口恩嬤嬤遞過來的清茶。
林老太君撚著棋子下了一處,往後一仰,眉眼鬆弛,頗有些無奈搖頭。
這傻丫頭到底是不諳世事,也是難為這安王殿下,事到如今竟還淪落成外人
“誒唷!”林老太君眉眼微挑,露出憨態可掬的笑容,試探著,“我們長纓護起人來還真是一點都不掩飾啊!”
“祖母,您別打趣,我說認真的!”林長纓有些急了,並未理解其深意,隨即垂眸看著她左手上的紗布,是典型的在軍中常用三角巾包紮法,想來又是他在書上看到,亦或是在外遊曆學到的。
林老太君斂笑而過,下了一子打吃,神色轉瞬而變,說道:“這場家宴,身份最為貴重的便是兩位皇子,像往常這樣的宴席,就算是家宴,也得要按照禮製,湯水這樣的菜品應是第一道菜,又怎會中途上來,更何況還是從安王那邊來上,有失尊分。”
話音剛落,林長纓一怔,撚著棋子的手停在半空,待她回神,她將棋子放回棋簍。
“所以祖母您的意思是叔母!”林長纓仍覺著不可思議,回神來問道,“怎麼可能!她怎麼敢!”
“有什麼不可能的。”
林老太君接過恩嬤嬤新泡的茶,徐徐說著,“傻丫頭,這上京城中,不乏世家權貴、翰林秀才,就連平民尚且分三六九等,更何況皇室這樣極分尊卑的,安王於大家心中不過是個有王爺頭銜的無權無勢之人,閑散無能,近來皇室權勢式微,盡數落在謝氏、秦氏,李氏,韓氏這些世家手裏,就連如今奪嫡正盛的太子和昔王遇到這些家族的家主都得禮讓三分,更何況是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