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令牌(1 / 2)

林長纓緩緩行走於回廊間,凝成金片的日光從兩側的錦簾滲進,照拂在她蒼白的臉上,光影拂掠間,覺著有些刺眼。

蕭雪燃緊緊跟在身後,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裏焦灼如何開口說第一句,更想知道他們二人是個什麼情況的。

奈何約莫走了不過十裏,林長纓就漸漸停下,扶牆緩了口氣,微不可見地,綿密的汗珠附在額頭上。

“小姐,您怎麼樣?”

蕭雪燃連忙扶著她,順勢坐到回廊下的長椅,稍作歇息後,她淡聲道:“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說著,她以衣袖擦拭著額間的冷汗,目光落到不遠處的西棠廂,仍覺著思慮,喃喃道:“可惜了1

“可惜?什麼可惜?”蕭雪燃轉念順著她的目光落在剛出來的方向,心中頗為不滿,嘀咕著,“小姐,都是因為他,沒事還拉著您下棋,耗費心神,以後您就不要見他了”

林長纓掃了她一眼,倚在木柱,頗為無奈。

“說什麼傻話1

說罷,眉目沉沉地看向這庭院的枯枝,眸子依舊是黒沉,毫無亮光。

“可惜他生在皇室”

林長纓何嚐不知,剛剛不過試探一番,能寫出那樣的字,下出那樣的棋,想出如此巧妙的戰況布局,如今偏生困在一把輪椅上,圍囿於一隅間。

若非生在皇室,即使不是生於官宦人家,生於平民百姓,將來也定能通過科舉成為棟梁之才,可偏偏時運不濟,天公不憐,隻能落得眾人口中的閑散無用。

他時常在外遊曆,不問上京之事,恐怕也是因當年事而厭倦了皇室之爭,誌不在此,權欲泥沼,也不想沾染個一星半點,這手上,恐怕也是幹淨沒沾過血的。

思及此,林長纓從懷中取出一張澄心紙,日光之下,紙張膚卵如膜,堅潔如玉,氤氳著墨香,細薄光潤間暈染,紙張泛黃,可見已過去多年。

“這是什麼?”蕭雪燃探頭好奇著。

“這是他寫的字。”

剛剛在看《臨江要略》時,偶然發現裏麵夾了一張紙,想來應是他多年前隨手練筆的字,恐怕連他自己都忘了。

蕭雪燃接過,圓咕隆咚的杏眼自上而下轉動著,照著上麵一字一句念著。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筆鋒回轉,落筆點墨,雖看出是少年時期的稚嫩淺小,可依舊看出其底蘊氣魄,鐵畫銀鉤間,皆是入木三分的狠厲,毫無轉圜的餘地。

林長纓撚轉著衣袖,沉思其中,說實話,剛剛一開始看到他所寫的批注,頗為震驚,乍看之下,竟有幾分林楓華年少時期的風采。

“我總感覺,他對我們林家的了解好像遠遠超過我的認知”

蕭雪燃聳了聳肩,“那是自然的,小姐您別忘了以前我們林府可都要被踏破門檻的,當時我還說不如把門檻換成鐵的,後來大將軍不甚叨擾,才請了道旨意,寧願去北漠。”

“有那麼誇張嗎1

林長纓無奈一笑,扶著長椅站起,將她手中的澄心紙收起放到衣袖的暗袋裏。

“行了,走吧!今日我算是累了,想回去歇會。”

說著,林長纓掠過回廊廊簷下的碧玉珠簾,朝青玉小路上走,雖不顯於色,但剛剛沈清辭問她的那一句,仍難免心有餘悸,似有什麼隨著四肢百骸攛掇全身,鼓脹著青色的筋脈似要破土而出,不多時喉頭泛起一陣苦澀,彌漫著血腥,終是忍了下去。

“將軍難道就不在意嗎?”

此一言,仍幽幽回蕩在她的耳畔,終此一生,於當年事,也難辭其咎。

蕭雪燃訥訥地看向她的背影,心中頗為不安,回想剛剛看到的那張澄心紙,與其說像林楓華,還不如說有些神似少年林長纓所書之字,隻是經年已久,多是少年人桀驁不馴的肆意瀟灑,如今她早已被扒掉一層皮,洗盡鉛華,又怎會認得。

就此一別,林長纓這幾日都待在北棠廂,要不然觀望點撥蕭雪燃練劍,要不然在軒亭下抄寫經書,亦或是跪坐在神台前念經,一念就是半天,又或者困乏了就小憩,不過這一歇也是半天,回過神來已是落暮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