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十多年前保留到現在的東西,即使是本閑書也覺著多了幾分親切,翻閱之下多為雞毛蒜皮的雜事小事,甚至有些皆是胡扯,隻是不料書頁翻過,映入眼簾的一幅畫讓她一怔。
沈清辭本想由著她看,想著多少能勾起她一些興致也好,隻是剛回眸,便看到了她呆站在旁的模樣。
“怎麼了?”說著,接過的她手上的書,才知這上麵畫著的是著斥候盔甲的士兵在被追擊下以快馬誓死飛渡斷橋的畫麵,在旁的還附上一首詩。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忽地,沈清辭驚覺到什麼,望向她,林長纓依舊麵色平靜,並未有任何異常,隻是拿起他剛剛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入口微涼,隨即坐在窗扉旁的梨木圈椅上,隻覺光影浮掠間,熹微的日光暖和得很,緩緩道:“殿下應該知道這是誰吧1
“知道。”沈清辭如是作答。
上麵飛渡斷橋之人便是當年不過十四的林長纓,在旁詩句便是林楓華年少時期練字所寫,由他人拓印而來。
當時林長纓是先從斥候做起的,在邊陲小鎮琴州,這是個連在地圖都找不到的小鎮,林楓華軍務繁忙,時常帶兵到關卡要塞巡邏,一去便是二三十天,隻是大家都沒想到,這樣不起眼的邊陲小鎮,忽然有兩國邊關強盜來犯,打扮成商人燒殺擄掠。
林長纓當時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家夥,危急之下,她隻好帶著幾個身法輕功好斥候衝出重圍,去最近要塞重鎮請求支援,傳遞消息。
這一幕便是隻剩他們幾人分道引開追兵,她被逼至斷橋末路之際,對岸不遠處便是目的地,生死之際,容不得她多想,便賭了一把,以其母親贈予的發簪直刺烈馬臀部,嘶鳴撕裂長空,直接飛躍斷橋,千鈞一發之際,馬兒摔下了崖,她趁勢抓住了對岸的柳條保住了一條命,幸虧這隻是組織渙散的強盜,並未有弓箭手,要不然她得被射成馬蜂窩不可。
正因他們消息送的及時,琴州得救,這也是林長纓在北漠立的第一功,甚至還傳回了上京城,都說將門虎女,有其父必有其女,多是稱頌。
隻是大家都不知,林長纓被林楓華家法伺候,分明是對當地地勢不熟悉才被迫逼至斷橋,完全可以從旁的丘陵山坡小路突圍更有把握,也更安全。
訓斥過後,林長纓銘記在心,還到山崖下尋到了馬兒的屍體,將其好生安葬,這麼多年,從未忘懷。
沈清辭緊攥著書冊一頁,眸光盡碎,其眼底即將溢出的情緒無人得知,沉聲問道:
“當時可有想過,若是賭輸了,會怎麼樣?”
林長纓挨在圈椅的椅背上,眉目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似要將一切置之度外,聽至此,她苦笑道:“還能怎麼樣?不就是摔得粉身碎骨,最後落得馬革裹屍的下常”
和她父親一樣
沈清辭沒有答話,隻是沉默不語,低低地看著地麵的青玉磚。
林長纓掩唇打了個哈欠,隨即扶著膝蓋而起,不以為意道:“行了,殿下,我先走了,你繼續忙你的吧1
說著,她拂了拂衣袖,想要走出書房,嚇得門外的蕭雪燃和李成風連忙找地方躲起來,隻是不料開門的一瞬,卻聽到身後響起一句。
“夫人這剛考驗完,那麼快就想走了嗎?”
隻此一言,似是崆峒淬玉撞擊清脆,滲著縷縷寒意,皆是不容置疑氣勢。
林長纓撫剛觸及門栓的手一怔,轉身看向身後之人,竟憑生多了幾分心虛,問道:“所以殿下是想”
沈清辭看了眼窗扉旁的案桌,轉眸道:“陪我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