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纓兜兜轉轉問路才從禦花園到了和沈清辭約定的金玉廊簷前,再往前走,便是金明階和金鑾殿了。
原本她還覺著如今還未到約定的酉時一刻,應該是自己提前到了,但沒想到剛從拐角處出來,便看到了回廊下的沈清辭。
冷風拂過,不由來的,多了幾分寒意,隨著夜幕降臨,與之更甚。
沈清辭緩了口氣,幸虧他熟悉宮裏的布局很快就到了這,想著,餘光注意到了向他走來的林長纓,眉眼微顫,但還是保持鎮定轉動著輪椅麵向她,麵色平淡,目光放柔。
林長纓不以為意,隨口說道:“沒想到殿下那麼早就到了。”
“不早。”沈清辭淡聲說著,“我在等你。”
話音剛落,林長纓止住了腳步,稍顯一愣,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落在她的耳畔倒是有些意外,滋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清辭看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回想剛剛在禦花園所見之景,覺著也理所當然,便轉著輪椅輕聲道:“走吧1
林長纓反應過來連忙跟上,順勢搭著推把手幫他推著輪椅,巍巍高牆,青磚瓦黛間,隻有他們二人身影緩緩而過。
掛在回廊小道上的青鈴作響,在聽者心底泛起漣漪。
行至金玉廊簷盡頭,有一群宮女正捧著金玉托盤從拐角處走出,看宮女服飾應是剛剛在宴席上侍奉著,如今此處離正殿較為偏遠,又無高公公領頭,她們便開始肆無忌憚地聊了起來,甚至還有點興奮。
“我剛剛第一次看到昔王殿下,給他斟酒時他看了我一眼,真的就如傳聞中,鐵肩扛功名,心中有丘壑,當仁不讓的玉麵大將軍。”
紮著雙條髻的小宮女歡呼雀躍地像隻小麻雀,可見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場麵,惹得在旁的宮女忍不住噘著嘴,嘀咕道:
“真是倒黴,這位置明明是我的,害得我得去伺候老頭子官員,不過沒關係,過不了多久就是陛下的壽宴,到時肯定有機會。”
有點資曆的老宮女終究是看不下去了,連擺著手道:
“你們醒醒吧!陛下早就給昔王賜婚了,禮部尚書林氏,真沒想到昔王這樣權勢品貌俱佳的人陛下會指下這樣的婚事”
聲聲雪落,與這嘻嘻哈哈的交談聲相得益彰。
二人恰好站在景牆後,梅林雪枝掩映著身影,恰好將這“竊竊私語”聽的一清二楚。
林長纓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昔王常年不在宮中也如此受歡迎。”
沈清辭甩了甩袖子,冷聲道:“這麼多年的陳詞濫調,也不見變個花樣。”
林長纓眉眼一挑,並未聽出其中意味,似乎想到了什麼。
“可我覺著她們說的也沒錯,昔王的確挺優秀的,有那麼多人喜歡也不奇怪,我們之前在邊境還有些大胡商女兒效仿拋繡球選婿,千方百計地把繡球丟到路過的他身上”
沈清辭往後睨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眉間隴上層陰霾。
不多時,宮女的嬉鬧越來越近,話鋒轉瞬一變。
“不過今天讓我還挺稀奇的是竟然見到新婚的安王夫婦,我一開始聽到陛下的賜婚還以為他們會老死不相往來呢1
“我看不見得,聽昨晚回宮的喜婆說,他們吃飯時一句話都沒說,這哪裏像是新婚,明明就像是仇人”
宮女的嬉笑鬧聲漸行漸遠,隻餘兩人在景牆後默然,空氣幾近凝滯,耷拉在牆邊的梅花飄落,氤氳著梅香。
沈清辭揉了揉額角,這後宮看來該讓純善貴妃好好整治整治了
林長纓不以為意,權當笑話來聽了,見他不說話,問道:“殿下怎麼不說話,不會在和我扮演著老死不相往來吧1
沈清辭一怔,思緒回籠,應道:“沒有。”
林長纓也沒有多問,推著他的輪椅往拐角的另一側走去,沈清辭突然發覺有什麼不對勁,問道:
“這不是去南宮門的路?金明階在那邊。”
這回輪到林長纓被問住了,頗有些心虛。
“那邊風大太冷,就不走那邊了,我們從西宮門出,我已經派人吩咐李叔在那等了。”
沈清辭有些意外,可也沒有往深處想。
目光沉沉地看向的一望無際的回廊盡頭,說道:“沒想到像夫人這樣習慣待在北漠之人,也是會怕冷的。”
話語中意有所指,已是司馬昭之心,對今日軒亭之事,他仍心有餘悸。
倏地,林長纓停了下來,捏緊推把手,垂眸喃喃道:“冷的,我也是怕冷的。”
隻此一言,沈清辭怔住,微偏著頭,落入眼眸的,隻餘一角火紅鬥篷,看不到說者的神情。
驀地,林長纓走到他身前,雙手交疊,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無奈道:“殿下,照我們這速度恐怕在太陽下山前都不能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