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坐一立於這十尺高的金龍大門前,顯得如此渺校
少頃,沈清辭開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也就走個過場,父皇不會理會我們,很快就會回去。”
林長纓眉眼微挑,倒也沒料到他如此直白敢在這金鑾殿大門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雖是如此,但也不可否認,她亦是深以為然。
“無妨,正好,我也很久沒見過咱們這位璟帝陛下了。”
話音剛落,從門口出來的小火者匆匆上前來報,引路帶他們進去。
廓大的皇宮以白玉磚瓦堆砌,行走於龍玉路之上似有回音響應,一望無痕,以燭光點燃,多為昏暗無光。
林長纓聞到了熟悉的龍涎香,想來當年林楓華與璟帝打下天下,兩人可謂表為君臣,實為知己,兒時的她也是經常在皇宮裏兜兜轉轉,那時的璟帝於她而言也不過是個可親可近的叔叔。
小火者帶著他們在這彎彎繞繞的龍玉路兜了幾圈便來到金鑾殿的正殿內廳,一眼望去,眾人坐於堂上,好似時常家宴。
倚在龍椅之上的,正是梁璟帝,如今幾近花甲,白發蒼蒼間隻餘幾條殘餘的墨發,皆由金冠束發而上,碎發飄零,麵頰和眼睛微凹,似有一圈黑打在眼瞼,渾濁的瞳水縈繞,一身碧瀾道服,衣著鬆垮,袖口繡有金絲龍紋,沾著點水漬,儼然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盡顯羸弱陰騭。
看到朝裏走來的二人,璟帝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眉眼稍顯陰雲密布,嚇得座下的貴人嬪妃不敢言語,在旁的德善貴妃看在眼裏,麵露一絲憂慮,看向沈清辭。
沈清辭和林長纓走到地麵鑲嵌龍紋的正中央停下,立身肅然,隨即欲抬手行禮拜見,在未及之處,林長纓下意識地抬手行拱手禮,隻此一瞬,她很快反應過來兩手相扣於腰前行萬福禮。
“兒臣拜見父皇。”
二人異口同聲地行禮問安,璟帝懨懨地抬了抬眼,將林長纓剛剛幾乎一瞬的失誤盡收眼底,怔然之下皆是不解。
真搞不懂為什麼偏偏是她
隨即看向沈清辭,目光彙集之處,二人的眸光瞬間凝成冷箭相對,神情肅然。
璟帝稍顯無奈,懶懶地抬了抬手,眼神示意高公公讓他們在堂下落座,而後手指勾了下,高公公心下了然,便取出鎦金瑞腦香爐中的錦盒,打開是一粒藥丸遞予他麵前,璟帝接過後飲水服下。
林長纓落座後注意到璟帝這一舉動,也不足為奇,不知怎的,璟帝從二十年前便開始沉迷奇聞藥道之術,專於研究起死回生和長生不老之藥,後來廣招天下道士巫醫進宮煉丹。
其中最富盛名的當屬一朝國師的墨寒玉,他是雲羽墨氏的本代家主,墨氏世代承襲巫醫,大梁的祭祀占卜諸事,皆有其負責,他也憑借著出神入化的道法蠱術贏得璟帝歡心。
正因如此,朝中逐漸形成的太子昔王兩黨勢力,任他們於這場權謀中爭得頭破血了,他也沉迷於自己的丹藥蒼穹中。
林長纓將一切盡收眼底,斂回神色,注意到對坐妃嬪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亦或是以扇掩麵的交頭接耳,不知的還以為她有什麼好觀賞的,可定晴一看才知,這萬千的投射而來的目光,盡數皆是落在身旁的沈清辭。
她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側目看了眼他,的確憑他這樣稍顯異域的長相會引起陷於上京宮闈妃嬪的注意,但林長纓久居北漠邊關,也不覺著很新奇,而且她還見過更好看的
盯著出神,不料沈清辭忽然轉頭問道:“怎麼?夫人盯著我那麼久是我臉上有什麼嗎?”
林長纓一時語塞,偏過頭去,輕咳了幾聲回複道:“沒有。”
不過回過神來,他剛剛喚什麼
“這樣喚你可好,別的,我也想不到了。”
沈清辭一邊說著,一邊持玉著,給她夾了塊菠菜。
林長纓不以為意,飲了口葉茶,淡聲回複道:“隨意,殿下喜歡就好。”
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說著,吃了口菠菜,沉思其中,並未注意到沈清辭眸中的微怔,不過片刻,他忍不住調侃道:
“看來這宮裏的山珍海味也難入我們家夫人的眼。”
這眼前皆是上京城冬日最為興盛的古董羹,多為豬肉牛肉等紅肉,皮白肉嫩,肥而不膩,定然鮮嫩肥美,氤氳著的鮮香勾起人食欲的魂魄,奈何這些落到林長纓眼裏,還不如心水的菠菜果仁。
林長纓夾了塊果仁,垂眸淡聲道:“這也得多虧王嬸,她做的菜,讓我回想起母親在世時的那幾年。”
說罷,她又喝了口葉茶,嫋嫋熱煙散去,隻餘涼意,不料餘光中,瞥到從側門歸來之人,落座回璟帝的右下側。
隻此一眼,林長纓認出他是誰,拿著青玉茶杯的手一頓,眸色怔然,來者也注意到了對坐的她,但並不感到意外,似是早有預料,亦或是有備而來。
他怎麼在這裏
來者便是璟帝的第二子,昔王沈懷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