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纓作為小輩如往常般向他們頷首行禮,以示問安。
林楓實極力壓製慌亂的神色,但還是端出長輩的架子,苦笑道:“沒想到長纓真的來了,叔父還想著今日嚴寒,你又得躺一天呢1
到底是擔任禮部尚書的,在官場中打陰陽太極的功夫不在話下。
林長纓看在眼裏早已習以為常,知道今日非要她表態,便也不饒彎子,看向這進出往來搬著樟木箱聘禮的小廝。
隨後冷聲道:“叔父,您也想我應了這份旨意吧1
林楓實一愣,沒想到她這麼直白地問出來,上京城誰不知,平南林氏世代簪纓,為鍾鼓之家,出過三位帝師,四位閣相。
正所謂流水的皇族,鐵打的世家,林楓華當年便是和當今皇帝一起平定動亂不堪的前朝大周,打下大梁的江山。
奈何一談到林家,大家想到的還是開國元老的林楓華,作為庶子的林楓實,不知如何,才走到今日的位置。
林楓實抬眼對上林長纓的眸子,灰暗且平靜,瞧不出任何情緒,似是一眼即可看穿,平白錯生被審視之感,和她死去的父親一樣,都是這般不饒人
思及此,他捏緊了拳頭,但麵上依然保持著淡笑,隻是剛想說什麼,林長纓將他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心下了然,隨即氣若遊絲道:
“叔父放心,長纓為臣,陛下為君,聖旨已下,不敢不從。”
說罷,不等他們反應,便頷首離開,向林府佛堂走去,喉間湧上幾抹血腥愣是給她咽下去了。
她能為林家做的,恐怕就是不拖後腿了。
日光傾瀉下,連著台階的細雪散落在回廊,照拂在林長纓腳下,明滅不定。
這一如既往的淡漠讓長輩覺著麵上有失,謝氏氣得跺腳。
“官人,您看她”
“好了1
林楓實淡聲喝止,看向她的背影,眉目沉沉。
嘩啦一聲,消融的雪水沿著梅枝滴落,遠在小亭下的林老太君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眸中晦暗不明。
蕭雪燃在旁氣得急跳腳,手腕綁著的銅錢手鏈丁零哐當,曾經作為副將的她,幾乎要拔劍相護。
“老太君,您真的不出麵嗎?難不成就看著我們將軍被指下這樁荒謬的婚事1
林老太君坐於楠木椅上,一身牡丹華鶴常服,銀白狐皮襖裹住,灰白的發絲以白玉冠簪盤起,手裏撚轉著佛珠,雖已年過八十,細條的皺紋在臉上的盤根錯節,但也掩蓋不住原本白皙微紅的皮膚,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風華。
看到蕭雪燃急得跟猴似的忠心護主,林老太君忍不住嗬嗬笑起來,飲了口茶,淡聲道:
“不愧跟了長纓那麼多年,倒是把她的脾氣學得十足的像,我還以為你這愛財的小猴孫看到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會眼泛金光呢1
說著,還張合著手,眼睛發亮,活像愛鬧的老童。
蕭雪燃隻覺眼前一黑,嘟囔道:“老太君您還有閑心笑話我,這都是因為拿到破聖旨才有的見鬼玩意,我恨不得都丟出去,真是荒謬至極”
“荒謬嗎“”說至此,她撚著佛珠,徐徐歎道,“說不定離開林家,對這孩子才是最好的”
隨即眸光落到手邊的信,是隨著聘禮一塊來的,這形似神似的筆跡越於其上,約莫看清署名一行:
“清辭囑筆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