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雯低低一笑:“好,你不認識我,那從今天開始我讓你好好認識認識。”

說著,她伸出手作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喬雯

,是H報社的記者,從薩塔回來不久,目前負責錢總的個人專訪報道。”

傅靳然遲疑了一會兒,隻好伸手。

喬雯握住,拒絕了他兩次的縮回,最後才放開。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錢成華從裏麵走出來,看到喬雯微微怔了怔:“喬小姐?”

“不好意思,錢總,沒提前預約就過來,昨晚我把專訪的稿子趕出來了,急著拿來給您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第一期就這麼發表了。”喬雯送上稿子。

“這種小事,喬小姐直接發郵件給我就可以了,哪裏需要親自跑一趟。”錢成華接過稿子,看喬雯的眼光也是極盡殷勤,“咦?喬小姐你這臉怎麼這麼紅啊?今天不熱啊。哎呀!”

錢成華直接用手背貼上喬雯的額頭,立刻叫出聲:“喬小姐,你發燒了呀。”

喬雯看向傅靳然,他臉繃得跟要上戰場似的。

錢成華著急要送喬雯去醫院,喬雯忙擺手:“錢總您事忙,怎麼好讓您親自送呢。要不,您把這個保鏢借我使使可好?”

她指著傅靳然,隻覺得自己頭重腳輕。

傅靳然轉身就對錢成華說:“錢總,我的職責是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您。”

錢成華略尷尬地笑:“啊,這個……我今天不出去,用不到你。這樣,你趕緊送喬小姐去趟醫院。”

傅靳然臉色一沉:“是,錢總。”

喬雯點頭致意:“給錢總您添麻煩了,多謝。”

“不客氣,快去吧。”

喬雯明

顯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一點一點上升,但還是努力維持正常的步伐,她有意無意地和傅靳然撞肩,餘光不時搜索他冰塊一般的側臉,覺得無比溫暖。

他們乘坐電梯來到地庫,和上麵截然不同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讓喬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喬雯趁機往後仰,傅靳然扶住她:“你沒事吧?”

“我有事。”喬雯眯眸微笑,盡量讓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撩撥調侃。

但事實上她是真的有事,昨晚淋雨回去後就發燒了,起先是不自知,後來整個人覺得輕飄飄起來,露易絲拿來溫度計一量,好家夥,燒到了近40℃。

腦子一燒,思路就清晰了。

喬雯硬是撐了一晚上,帶病過來找他。

“你擔心我嗎?”喬雯歪頭,燒紅的臉加上慵懶的眼神,越發像個撒起嬌來的女無賴,“其實你是擔心我的,對不對?”

傅靳然始終繃著個臉,想要把她推開,可又不忍心下手,最後側身挪開一寸,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我去開車。”

喬雯輕攥西裝衣領,聞著來自他身上的熟悉味道,忍不住撲哧一笑。難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現在竟變得和封易一樣厚顏無恥,各種開撩。

看到傅靳然把車開到她麵前,把車門打開示意其上車,喬雯的眼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了然。

上車後,喬雯說不去醫院:“我知道一個地方比醫院更靈,隻要去了我的病很快就能

好。”

傅靳然看向前方,繼續打著官腔:“喬小姐,錢總隻是讓我把你送到醫院。”

“錢總讓你送我去醫院是為了治好我的病,現在去這個地方會讓我好得更快。傅靳然,你不想盡快辦好差事嗎?”喬雯側目反問。

傅靳然瞥了一眼導航,沒再說話。

喬雯說的地方是,東方明珠塔。

不管是不是節假日,也不管是不是旅遊旺季,標誌性的東方明珠下麵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傅靳然把車停到路邊,看向喬雯。

喬雯解開安全帶下車,此時她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步伐穩健也裝不了了。她邊走邊回頭,“傅靳然,你知道嗎,我雖然在上海有一段時間了,可我從不來這裏。你知不知道是為什麼?”

傅靳然冷臉看向前方,不打算接話。

喬雯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大家都說上海是東方的小巴黎,所以在我看來這個東方明珠塔就是埃菲爾鐵塔……”

兩人走到廣場中央,喬雯轉身拉過傅靳然,伸出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圈,“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兩個冰激淩來。”

“喬小姐,你現在在生病。”傅靳然拉住她,快要皺在一起的眼睛和鼻子在極力地掩蓋他的情緒,“別再鬧了,我帶你去醫院行不行?”

他越生氣,她越得意。

他板著的無奈表情和她眸光渙散的濃濃笑容就像是油料盤上鮮明對比的兩種顏料。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喬雯答應著,很快轉身消失在人海裏。

傅靳然站在原地,清澈的天空下,柔煦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他真的就乖乖地站在原地,沒有挪出所謂的圓圈。

十分鍾後,喬雯拿回兩個巧克力冰激淩和兩張去頂層的票。

他們坐電梯來到頂層,俯瞰整個上海的全景,風呼呼大作,把喬雯的短發吹得不成樣子,她艱難地睜著眼睛,雙手張開,任憑自己被吹得幾乎要站不穩。

傅靳然擋在喬雯麵前,怒目瞪她:“你鬧夠了嗎?可以去醫院了嗎?”

喬雯盯著他要發火的模樣,挑眉歪頭:“傅先生,你為什麼那麼害怕和我待在一起啊?”

“我沒有。”傅靳然側過臉去,回避她的視線。

喬雯盯著他,收起笑容:“傅靳然,你的演技太差了。”

5

在錢氏集團,他向錢成華提出的拒絕已經暴露了一切。如果他壓根就不記得她,為什麼會對她有抵觸情緒?

剛才她躲在人群中看到他站在她畫的圈內,明明提起了左腳,最後卻還是縮了回去,因為他根本就記得那年在巴黎時和她的約定——在另一個人回來之前不要離開半步。

她故意買來的兩個巧克力冰激淩都被他以她發燒不能吃冰的理由吃掉了,但在她看來,他真正在意的是她對巧克力過敏這件事。

她帶他來到東方明珠的頂點,要和他一起待半個小時,他到底還是慌得露出馬腳。

“你為什麼

要裝不認識我?”喬雯抓過他的衣領,逼他直視自己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

她極力平複自己忍了這麼久的情緒,可每問一個字還是扯疼腦神經,頭痛欲裂。

“傅靳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喬雯望著始終沉默的傅靳然,心頭哽咽,淚水洶湧到模糊了視線。

昨晚露易絲發現她生病後,忍不住抱怨她明明身手非凡,身體怎麼會這麼差,淋了點雨就發燒了。

喬雯沒有說,無敵金剛被愛情掏空了比凡人都不如,更何況是她。

短短幾個月,她的眼淚比一生流的還要多,她的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弱。

“我有多想你……”傅靳然捧過她低下去的痛苦臉龐,溫柔吻上。他滾燙的雙唇順著她的臉頰一點點地下滑,吮吸她的淚水,最後到唇。

喬雯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看到了那眼底藏匿的心疼和隱忍。

經過一個綿長悠久的深吻,傅靳然放開喬雯,輕輕地歎了口氣:“你這個傻瓜,怎麼就看不懂我給你的暗示呢?”

“什麼?”喬雯愣住,他有給過她暗示嗎?她怎麼不知道?

傅靳然深感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彈她的腦門:“失憶的人不是我,是你這個笨蛋。”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真能瞞得過她,裝不認識隻是他提醒她的手段:她靠近他有危險。

然而他做得這麼明顯,可

喬雯卻完全跑偏了他原先預設的方向,不依不饒地黏著他,還一定要找出他的破綻來。

喬雯恍然大悟過後漸漸意識到什麼,她看向傅靳然:“你終於相信我說的了是嗎?還是你找到了什麼蛛絲馬跡?”

她指的是在薩塔,KS公司派了另一撥人對Sami展開行動的事。

這時電梯有人上來,傅靳然迅速恢複之前的冷漠神情,壓低聲音道:“眼睛無處不在,記得配合。”

喬雯望向電梯回神的工夫,傅靳然已經側身,示意她可以下去了:“喬小姐,請。”

明白真相後,喬雯的心情輕鬆了不少,她點頭好整以暇地回應,“傅先生,請。”

傅靳然送喬雯回家。

到了後,喬雯下車時衝傅靳然說:“我走不動了,你背我上去。”

撐這麼久她真心撐不住了,在東方明珠塔上又吹了許久的風,她隨時可以倒下去。喬雯認為,這不算私心。

傅靳然猶豫間,隻見一個人從一旁走過來,在喬雯麵前蹲下,“來,上來。”

是封易。

他像是在這裏等了很久的樣子,喬雯怔住,看向傅靳然。

“還不上來?要我把你扛上去嗎?”封易隻當傅靳然是個透明人,瞪著都生病了還硬扛著的某人,不悅責備。

麵對這個情形,喬雯一時不知所措。

一邊的傅靳然臉色陰沉,關上車門丟下一句“喬小姐,再見”,便開車離開。

最後喬雯在封易的催促下,往他身上一趴,

整個人立刻軟下來了。她能感覺到封易放慢腳步,把每一步都踩得很穩,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餐廳鬧了一場,托生病的福,她再次看到他也顧不上尷尬了。

喬雯住的地方是老小區,沒有電梯,又住在五樓,平時兩條腿上去也沒什麼,現在,她半眯著眼惴惴不安地問:“你背得動嗎?”

“閉嘴。”

“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閉嘴。”過了三秒,悶聲道,“露易絲告訴我的。”

“其實傅靳然他……”

“閉嘴。”過了五秒,從喉嚨裏蹦出抵觸,“我不想聽你提到他。”

“……”

喬雯小瞧了年輕人的筋骨,封易背著她上五樓進屋子,絲毫不喘。她迷迷糊糊地被他放到沙發上,然後又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她想提醒封易藥箱放在哪裏,可是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封易給喬雯量體溫,敷冰袋,還親自熬粥,扶她起來喝熱水。

喬雯高燒反複導致頭痛欲裂,陷入昏睡。待她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全黑,而她自己睡在封易的懷裏,被他緊緊握著手。

客廳沒有開燈,籠罩在一片靜謐裏。

高燒過去,翻來覆去的難受消失了,她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嬌弱又瘦小。

喬雯望著封易的臉,萬般複雜思緒湧上心頭:陪著她的,竟是他。

對她溫柔照顧的人,竟是他,不是傅靳然。

餐廳裏看似孩子氣地怒氣衝衝揚長而去,卻還是叫了露易絲來接她。

裏明明是不痛快的,卻還是默默地陪在身邊。他指著她大吼“一輩子很短,我不能這麼輕易放你走”的模樣,那樣霸道可笑,亦那樣讓人難以忘記。

這時封易睜開眼睛,看到喬雯在看他。

“封易……”

如果沒有傅靳然,我想,我會喜歡上你。

“嗯?”

“我餓了。”喬雯回神。

“好,你等一下。”封易站起來,去廚房盛來一直保溫在鍋裏的粥,將喬雯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喂她。

“好喝嗎?”

“嗯。”

“這可是我第一次煮粥給女孩喝。”封易得到肯定後揚揚得意,“我對自己說,第一次一定要留給喜歡的女生。”

看著糯白的米粥送到嘴邊,喬雯驀地心頭一跳,不知道他說的第一次是指粥還是之前的意外之吻……

一碗粥下肚,喬雯的胃暖暖的,她有了些力氣。趁著封易把碗拿到廚房洗,她坐起,拿過茶幾上的手機,期待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沒有一通傅靳然的未接來電,沒有一條他的慰問信息。

裝不熟,也不用裝得這麼徹底吧。

喬雯把手機丟回去,撫了撫淩亂的頭發,開始回想在東方明珠上傅靳然說的話,他是在保護自己的安全。

這話的意思是,她靠近他是危險的,那麼言下之意就是他處於危險之中?

那一天,他為了保護她和Sami離開,被子彈打中。

實際上,他已經違反了公司派給他的任務。

他是KS公司的

王牌行動人員,現在出現在錢成華的身邊當貼身保鏢,是新的任務?目前看來更像是一種懲罰的放逐。

如果是這樣,傅靳然一定在秘密地策劃著什麼行動。

“你不好好躺著,想幹什麼?”喬雯掀開身上的毯子,封易適時回來。

“哦……我有些無聊,想拿筆記本過來。”

“不行。你給我好好躺著休息。”封易皺眉,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躺回去,“如果你真的無聊的話,我可以唱歌給你聽。”

“……不用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我唱歌可是很好聽的,高中畢業的時候校長還讓我上台唱了一首張震嶽的《再見》。”

“是嗎……還是不用了。”

“閉嘴。我唱了哈。”

喬雯扶額,無奈地在歌聲中乖乖躺著,什麼都做不了,養病到第二天早上。

她不知道,這一晚錢氏集團錢成華的辦公室裏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