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著她,好奇她的魯莽和她臉上那解釋不清的奇怪神情。
“傅……”
“哎
,怎麼可以對小姐這麼無禮呢。”錢成華見狀,立刻走過來推開傅靳然和另一個保鏢,微笑地看向喬雯,“這位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傅靳然的眼神好陌生,就好像不認識她一樣。為什麼會這樣?喬雯百思不得其解,她艱難地回神,迎上錢成華打量的目光:“您好,錢總,我是H社的記者,我叫喬雯。今晚,我是想為您做個專訪的。都說……都說錢總是個紳士,對女士不會說個不字。還希望,錢總不要拒絕我。”
一番客套話,喬雯說得磕磕碰碰,事實上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的,硬擠出來的笑容也肯定難看得緊。
錢成華哈哈大笑:“原來是美女記者喬小姐。說到榮幸,不知道等一下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個舞呢?”
“當……”
“當然不行。”接話的人是封易,他從後麵走過來把手搭在喬雯的腰間,右手插口袋,“錢叔叔,喬雯是我的女伴。你可不能搶。”
“喲,是小易啊。真是好久不見。”錢成華一怔,隨後笑得更燦爛了,他指了指前麵說他先去致辭,等會兒再來和他敘舊,“哪兒都不能去啊,等一下陪錢叔叔好好聊聊。”
“好。”封易點頭,目送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台上。
眾人很是配合地湧到台前,聽著錢成華說千篇一律的開場白,以及錢氏集團目前對國外戰亂地區進行的慈善項目和成績。
喬雯和封
易站在最後麵。
“你真的和錢成華認識?”
“父親曾經是他的主治醫師,兩家一直有比較緊密的來往。”封易雲淡風輕地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他側目,看到她一直盯著傅靳然,“宴會結束以後你找他單獨聊聊,一切疑惑就都解開了。現在……你是記者,他是保鏢,你們各自都有公務在身。”
喬雯垂眸,她想過無數種和他重遇的場景,卻絕對沒想過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難道真的如封易所說,因為公務在身,所以傅靳然才裝不認識她?所以他的眼眸才那麼陌生?
在薩塔,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經曆了怎樣的苦楚?為什麼沒有來找她?他應該知道她有多擔心他,多牽掛他,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透露半點消息?
太多的問題像鐵板一樣壓在喬雯的心口,她搬不動,也挪不走,快要窒息了。
錢成華的致辭結束,眾人致以如雷的掌聲。
封易聽到身邊的喬雯輕輕地說:“隻要他活著,就好。”
她安慰自己的樣子讓人心疼,封易蹙眉,俊美的臉上浮現不該有的傷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和某人一樣高興。
傅靳然還活著。
他死了,薩塔的一切隨著他的死,就畫上了一個句號。
可是現在他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上海,自己想要的重新開始,生生被套牢了。
封易出神間,臂彎被緊緊圈住。他轉頭,竟看到喬雯努力揚起的嘴角,“既然你認
識錢總,幫我穿針引線吧。”
她鮮少對他笑。
封易點頭微笑,拒絕不了她的請求。書上說,愛一個人就是她對你隻是微微一笑,你就可以連江山都不要。
他想,他做到了。
3
有封易在中間牽線搭橋,喬雯找錢成華說專訪的事容易了不少。
錢成華和封易聊了幾句家常之後,突然語氣曖昧地問道:“小易啊,你和這位喬小姐是什麼關係呢?”
封易歪了歪頭,笑而不語地把手搭到喬雯的腰間。
喬雯下意識地注意傅靳然的反應,她想哪怕在他的臉上發現一點點的不悅,都說明他的不認識是假的。可是,他職業性地掃視周圍,根本就沒有注意她。
喬雯橫生悶火,她往封易的胸口靠了靠,笑著看向錢成華:“錢總,既然您答應我的專訪,我們不如換個地方,您看怎麼樣?”
錢成華點頭,請他們去會客廳。
喬雯目光不時搜索隔著錢成華的傅靳然,試圖捕捉到一次他也看過來的餘光,走到會客室的一路,他除了和一旁的保鏢說過一句話後,隻注意錢成華一個人。
會客廳和宴會廳不同,關上厚重的門後,清靜很多。
錢成華半玩笑半認真地表示他從來不接受專訪,這次算是為了他們兩個人而破例。
喬雯和封易相視一笑,封易說:“那我在這裏先謝過錢叔叔了。”
專訪的問題是喬雯預先就準備好的,其間要根據情況即興穿插一些臨時的問題,
可是喬雯完全忘記了,她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但明顯心不在焉,得到回答後給出的反應跟不上節拍。
幸好專訪順利結束。
錢成華給喬雯留了一張名片,表示之後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找他。一通電話打過來,錢成華揮手表示要先離開。
喬雯見傅靳然跟著錢成華就要離開,剛想喊他,封易拉住了她。
就這樣,他們離開後,隻剩下喬雯和封易兩個人。
“已經知道可以在哪裏找到他,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三個月都等過來了不是嗎?”
喬雯抬眸,又是她什麼都沒說,他什麼都知道。
有時候她在想,他的耳朵是不是落在她心裏了,所以每次能聽得那樣清楚。喬雯苦澀一笑:“是啊,就因為三個月都等過來了,這一刻反而等不了了。”
封易迅速低頭,隻當沒看到她濕潤的眼眶。
“剛才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在錢總麵前就出醜了。”剛才她心不在焉的時候,封易幫忙有意無意地說了幾嘴,錢成華才沒有發現破綻,否則真是丟臉丟大了。
“口頭上謝謝,我可不接受。”封易挑眉側臉。
喬雯吸了吸鼻子:“晚飯,我請。”
“這還差不多。”封易傲嬌噘嘴,打了個響指。
兩人從會客廳出來,來到一樓門口,泊車員開來一輛保時捷停下,封易上前打開車門,回頭看喬雯:“上車。”
喬雯愣住。
“在你公司門口讓你上車你不上,現在,你還
要拒絕我嗎?”封易略無奈。
“……”喬雯咬唇,默默鑽進車內。
說是喬雯請客,不過餐廳卻是封易來選。
當封易帶著喬雯進入一家裝潢不要太好的意大利餐廳時,喬雯覺得自己這個月的工資是要見底了。
當封易輕車熟路地點完餐後,喬雯看向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剛上大學的年紀,認識上海鼎鼎有名的富商錢成華,他的一句錢叔叔讓錢成華很看重,開限量版的保時捷,一身名牌,手腕上的手表如果沒看錯的話,是某牌子最新款,價格不菲。
封易喝水,眉眼透著和他年紀不相符的溫潤。
“你是超級富二代。”喬雯了然,在薩塔初次見到他時,就覺得他和普通的高中畢業生不同。隻是那個時候並沒有機會看到他身上的奢侈,而認識的封楠也都一直穿著白大褂,隱約知道封家是書香門第。
“超級富二代算不上。”封易淡淡一笑,“知道封氏醫院嗎?那個醫院是我家開的。”
什麼叫低調的高調?這個就是了。喬雯想起封楠曾經輕描淡寫地說他是繼承父親的衣缽,原來就是這麼個繼承法。
“原來如此。”喬雯垂眸,想到之前在薩塔時把他卷進來犯險的愧疚感又添上了幾分沉甸甸的罪惡感,“我差點連累了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
封易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中,對於讓她對自己重新有了個認識
這件事,封易並不那麼開心。因為這對喬雯來說,有心的話早就能查出,並非什麼難事。
隻有不關心,才會不好奇。
封易又一次難過後,強打精神:“喂,你打算怎麼謝謝我?”
喬雯一怔:“這不是請你吃飯呢嗎?”
“這次謝的是我幫你搞定錢總的專訪,那之前的呢?”封易如數家珍,順著時間點往回推,“我來找你的情誼,在薩塔我幫你買吃的,我開車把你從大樓裏救出來,我拉著你躲開那些人的追捕,還有我的初吻,啊……”
喬雯表麵雲淡風輕,桌下對著他的腳就是猛踢。
封易強忍疼痛,深呼吸一口繼續道:“喬雯,你要怎麼謝我?既然你要和我算清楚,那我們就好好算算。”
喬雯知道他的意思,沉默半晌還是勸道:“封易,一輩子還很長,你會遇到真正喜歡的姑娘,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一輩子哪裏有很長?!我遇到你後就覺得時間好短,讓我想要爭分奪秒。所以,我可不能這麼輕易放你走!”封易惱了,他“噌”地站起來,憤憤地踢了一下桌腳,氣急地分辯。要知道從公司門口到現在,他忍了一路,喬雯這樣老套的說辭算是徹底點燃爆炸的引線。
“封易你坐下,你聲音小點……”其他桌的客人不約而同地看過來,喬雯覺得很丟人,她沒想到封易的反應會那麼大。
封易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他拍桌俯身,
眼神銳利地盯著她,語氣近乎發狠:“喬雯,你給我聽好了,我喜歡你!你不能連個機會都不給我,就想這麼打發我走!”
說著,他拿起水杯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而後將空杯重重地拍在桌上,轉身就走,連飯也不吃了。
留喬雯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服務生上菜後她看著滿桌的佳肴,完全沒有食欲,買單走出餐廳,天空忽然下起雨來。
喬雯在門口站著,茫然地看著雨水拍打路麵。
現在的上海,是深秋,雨水都泛著感傷。
封易擲地有聲的不肯放棄言猶在耳,傅靳然的冷漠像滾輪一樣重複眼前。喬雯覺得自己要被撕成兩半,由不得自己做主。
一切都是失控的狀態。
這時頭頂一片陰影投過來,喬雯回神抬頭,是一把傘。她轉頭,是露易絲。
“連我說有傅靳然的消息你都不搭理,特意來和小帥哥吃飯,怎麼吃了個不歡而散呢?”露易絲嘴裏打趣,眼裏卻是心疼,“他讓我來接你的。”
喬雯蹙眉,推開她的傘,獨自走向雨中。
露易絲追過來。
“別跟著我。”
“別跟著我。”
“我叫你別跟著我!”喬雯一把扔掉了露易絲手裏的雨傘。
蔚藍色的雨傘跌在地上,轉了個圈。
露易絲伸手推喬雯:“喬雯你發什麼瘋!你到底還要怪我到什麼時候?!”
喬雯後退兩步,雨水一點點打濕她的頭發,她的臉,周邊的一切陷入朦朧中。露易絲的怒吼,
及時澆滅她心裏的怒火,隨後變成一片焦土。
“如果不是我攔著你,不把你打暈,死的人還有你!你還有臉還有力氣在這裏衝我發脾氣嗎?!”這麼多天來露易絲拿出平生所有的包容,來包容喬雯對她的愛搭不理,但她認為自己沒有做錯。
“他沒有死!他沒有死,我今天見到他了!”喬雯咬唇,視線逐漸從震驚的露易絲臉上移開,“可他……不認識我了。”
生離和死別,哪一個更讓人難受?說不清。
委屈讓喬雯悲從中來,封易可以衝她發泄情緒,她可以衝誰發泄呢?
雨變得更大了,有帶傘的路人打開傘不緊不慢地走著,沒有傘的在雨中狼狽狂奔。
露易絲渾身也都淋濕了,她黯然地走向喬雯,不忍心地伸手輕擁:“好了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
就像那天在船上,喬雯醒來後崩潰地號啕大哭,露易絲抱著她拚命地重複這句安慰。
熱烈至此,終是雲煙。
4
第二天,喬雯出現在錢氏集團門口,她手裏拿著昨夜露易絲幫忙整理出的專訪報道。
錢成華在開會,秘書安排喬雯在辦公室門口等,喬雯徑直奔向會議室。
果然,她看到傅靳然站在門口。很好,今天就他一個人值班。
喬雯上前,傅靳然將她攔下:“錢總在裏麵開會。”
喬雯仰起下巴:“我找的人是你。”
傅靳然皺眉,將她打量:“喬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露易
絲說有傅靳然的消息,是真的。隻是她沒想到喬雯會先見到了他。
傅靳然為什麼會出現在錢氏集團當了錢成華的貼身保鏢,這一點還沒辦法確認。但露易絲打聽到傅靳然那天在塞漠港負傷後性命垂危,他的名字出現在了美國一家私人醫院的換心手術單上。這應該可以解釋為什麼他這麼久以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說換了一顆心,連記憶都換了嗎?
“喬小姐。”
“你的傷完全好了嗎?”喬雯回過神,伸手輕輕地貼在他的左胸口,那天那顆子彈不僅打中了他,也打中了她。
傅靳然後退一步,背輕輕地撞到了門,顯然他被喬雯這個舉動給嚇到了。
“你……怎麼知道我受過傷?”傅靳然看向喬雯。
“我不僅知道你受過傷,我還知道你是在薩塔受的傷。”喬雯再進一步,“KS安保公司,傅靳然,你現在還在那裏就職嗎?”
傅靳然迎上喬雯咄咄逼人的視線,眉心微顫。
“傅靳然,埃菲爾鐵塔下,我們不見不散。”這句話是以前他們的約定,約定之所以難忘,是因為時間風幹了做出約定時的花香和氣息,隨風徜徉,刻骨銘心。
傅靳然雙手背在身後,目視前方,“喬小姐,我並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