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完,虞宓笑說:“要報複也該找那官吏才是,想來那大婦縱有不是,其丈夫該是禍首,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話有趣兒了,不想古時還有女子有這等覺悟,虞宸轉頭細聽。
這樣的事不少見,不論時地,自來都是女子受罪,那犯惡的仍逍遙自在。
世道於女子不善,同類操戈,更助長歪風邪氣。
三人各有意見,丫頭們想法也不一,不由問虞宸。
“我倒覺得七妹妹所言極是,那官吏才是惡頭,不過紫姑忒軟弱了些,如何叫那大婦取了命。”
依她的性兒,既是進了那家門,便不能輕易由人辱她分毫,若能相安無事,便皆大歡喜。
若來下作手段,損了她在意的,必要還回去方罷。
眾人話不投機,眼見要爭起來了,虞宓忙道:“罷,罷,罷,什麼要緊的事兒,是真是假還不論,那作惡的已作古,受害的也升了仙,咱們爭的麵紅耳赤又如何呢?”
聽她這話,幾個姑娘平了平心,又恐太太們知曉,就歇下此話不提了。
再說虞宸自此事上看出虞宓可結交之處,閑暇之餘倒來找她說話,姊妹兩個親近不少。
府裏議了四月中旬去寺裏上香,兩位老爺恰逢休沐,大奶奶並姨娘們留府。
這日戌時未到,虞宓便在丫頭們服侍之下調停妥當。
天色昏暗,園子裏懸燈結彩,四個姑娘在儀門處一溜兒立著,個個珠環玉繞,花枝招展。
丫鬟婆子隨了一地,待老太太來了,調停分派,老爺公子翻身上馬。
老太太上了頭輛馬車,後頭依著長幼,共去一二十輛,婆子媳婦候在車側。
車子外觀一樣,車頭掛著木牌,上書小篆‘虞’。
車隊從金城出發,穿過西市,一路上商鋪遍地,商品琳琅滿目,路上的小攤小販不計其數。
吃食尤其不可勝數,各色幹脯、野味、酥糖香飄十裏。
吆喝喊叫中氣十足,市井氣息濃厚,
虞宓掀開窗幔一角,目不暇接,雲桑跟阿蘩從另一邊往外看,歡喜道:“快看,這糖人做的多精巧,真似活的。”
“那邊還有糖葫蘆,那白白的圓果子又是什麼物件兒?”
虞仲煜打馬走到虞宓車邊,彎腰笑道:“可是饞了,想吃什麼?哥哥我辛苦點,幫你操辦了。”
“多謝多謝,勞煩三少,來點荔枝膏、麻飲細粉、素簽砂糖就是。”
虞仲煜一身圓領雲紋長袍,長發束起,頭戴嵌寶紫金冠,腰間係著五彩絲織長穗香囊,配一柄墨玉狐狸佩,登著青緞黑底小朝靴。
麵如傅粉,眼如明星,唇紅齒白,一身書卷氣,翩翩佳公子。
身騎白馬,緩緩而來,路上行人紛紛回視,指點言笑。
行至虞宓轎邊,遞過零嘴兒,吩咐平安幾句,那小廝便把手裏各色糕點,奉給轎中眾人。
路上耗時約兩個時辰,到了西郊,此處達官貴人莊地眾多,管事的擇了府裏一處歇腳。
外頭老爺們備腳婦小轎以備上山,莊上的看守管家媳婦過來,做了簡便的飯菜,眾人用過。
出發前,虞宓拉了虞仲煜到人後,央求一事。
三公子“唰”地打開折扇,搖頭淺笑,“這信使也做的沒回數了,可備了謝禮,沒好處還勞我跑路。”
虞宓自袖裏掏出一物,攤在手心,戲謔道:“勞三公子費心,隻身上別無長物,這桂花糕我珍藏了良久,如此忍痛割愛,還望成全。”
虞仲煜收起折扇,笑道:“這等小器,我就這麼好打發了,罷了,去問表弟討賞也是一樣。”
原係此處距離薑元讓養病的莊子不遠,因即刻上山,不能親去,虞宓便借了兄長的小廝一趟。
表姐弟兩個素來親厚,想他一人在此許久,不免無趣,虞宓自家帶了小玩意與他解悶。
上山途中樹木豐茂,仲春過去,鬱鬱青青一片,雖說山路料峭,一路上去倒別有風味。
姑娘們嘻嘻哈哈一路,前呼後喚,采花的摘果的,好不熱鬧,幾個姑娘下了轎子,隨丫頭們一處往上走。
前頭老爺太太吩咐媳婦婆子跟著,自去不提。
大梁建國上百年,望京地域遼闊,城池巨大,名寺古刹奇多,這法雲寺卻有些來曆。
據傳高祖自阡陌崛起,一路過關斬將,最後與另一強大競爭者狹路相逢。
二人皆是俠義之士,相約在不二山一決雌雄,高祖雖勝,卻極賞識死於自己劍下的強敵。
遂修建法雲寺,供其骸骨,再有此寺曾出過一位得道高僧,助第三任帝王梁文帝收服南方犯邊羌族。
至此,尊法雲寺為國寺,不時修茸,成就了這第一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