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易正在擰用熱水浸過的毛巾,剛轉身要給她擦擦臉,就看到這一幕,手忙腳亂的按著床頭櫃的傳喚機,他聲嘶力竭的大喊:“醫生,醫生,醫生,快過來!”
易易拿毛巾給她擦臉,又要騰出手去擦自己的眼淚,生怕眼睛被眼淚濕潤的那一瞬間,他怕看不清戴葙的臉。
他望著戴葙,她臉上的血漬都已經擦幹淨,她想要說些什麼,他便俯下身去聆聽。
戴葙聲如細蚊,一個字一個字的抖出來,說一個字都很艱難:“衣服裏有出租屋的鑰匙,還有三千塊現金,幫我拖欠房東的房租給還清。”
易易含淚點頭答應:“好。”話才落下沒兩秒。
戴葙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戴葙進了一次手術室,再出來時已經是兩天後,易易看到精疲力盡的楊大夫,他忐忑不安的問:“楊大夫,葙葙她……”
易易哽咽著,尾音卻是不敢說出來,他怕。
楊大夫麵露難色,拿下眼鏡時,他揩了把淚:“易總,戴小姐時日無多,盡快安排親人見她最後一麵吧。”
易易隻覺得天旋地轉,山崩地裂,他怔怔的望著病床上氣息微妙的戴葙,他走上前去,看著麵色蒼白的戴葙,看她的薄唇微微動了一下,他再次俯下身去聆聽。
戴葙撐著最後一口氣,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說話的力氣都是意識來撐著:“易易,我愛你,一直愛著你。”
易易哽咽著,在她蒼白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嗯,我也愛你啊,你好好的,你不是要去遊覽山河嗎?我帶你去。”
戴葙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嘴唇微微一顫,她又說:“幫我聯係戴晚,我想見她。”
“好,”答應的同時,易易已經把手機拿出來,按下那個存在通訊錄多年都不曾看一眼的號碼。
原本以為會等到姐姐從小區門口出現,戴晚在小區門口一直等啊等,人沒等來,卻等來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來電。
一滑開接聽鍵,那邊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戴晚,來你家附近的醫院,葙葙在重症監護室。”
戴晚拿不住手機,唰一下就掉下去,砸在了瀝青路麵上,手機還彈起來一瞬間又墜下去,四分五裂。
重症監護室這幾個字像利針一根一根的紮進戴晚的心,她忘了哭泣,慌忙中撿起破碎的手機往醫院跑。
就在附近的醫院啊,難道她一直在這周邊嗎?
跑到醫院,戴晚兩腿軟軟的,她實在是不敢相信戴葙會在重症監護室,前天晚上不還好好的嗎?
她不是說很好的嗎?
怎麼會這個樣子?
戴晚跌跌撞撞的走進重症監護室,病床上躺著的戴葙已經戴上了呼吸機,旁邊的心電圖機她不敢看,她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戴晚兩眼淚汪汪的上前去,看到臉色煞白的戴葙,額角滿是密密麻麻的縫線,凹陷的眼窩,枯瘦的臉頰,泛黃的肌膚,她的憔悴顯得老了。
戴晚望著戴葙,眼淚撲撲索索的滾下來:“姐。”
聲音極其顫抖,嘶啞,仿佛都已不是來自於她自己的嗓音。
戴葙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到戴晚,淺淺一笑:“你來了!”
戴晚抽噎著問:“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了?”
戴葙的嘴角微微一揚,把眼睛閉上,此刻的她感到好累,要好好的睡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才好。
戴晚見她這樣,心被一揪一揪的疼,眼淚撲撲索索的滑滿了臉頰,顫顫巍巍的說:“姐,你說句話,別睡!”
戴葙最後一口氣堵在喉間,她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旁邊臉色慘白的易易,她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易易。”
戴葙的目光看向了戴晚,這次她沒有笑,而是淡淡的說道:“戴晚,別想讓我原諒戴家任何一個人。”
戴葙幾乎是吼出來的,她最後的力氣用完,目光投向易易。
易易趕忙俯下身去握著她的手,眼睜睜的看她安安靜靜的離去。
戴葙走了,走的很平靜,心跳驟停的那一瞬間,易易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別想讓我原諒戴家任何一個人,這句話深深烙印在戴晚的身上,戴晚跪在病床前懺悔,回想著多年以前說得那些話,她追悔莫及,望著已經離去的人,她又慌亂的站起來。
戴晚嚎啕大哭的喊著:“姐,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幫戴家的人斥責你,不該和戴家的人對你指桑罵槐,哥哥的死我一直把怨恨強加給你,對不起,姐,哥哥的死和你無關,姐,完全是我自己喪失理智,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