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前幾天,我終日呆在家裏。為魚缸換水,收拾客廳,學習包餃子,看球賽,過得很充實。與清子已有些日子沒有聯絡,客廳的電話終於沒為她響過一次,我終於是有些想念她,甚至不止一次的在睡夢中相見,開羅曼蒂克的玩笑,談姚明在NBA的表現以及緊緊的擁抱。
春節漸近的時候,我帶了滿滿一箱年貨,坐上一輛破客車,駛向了故鄉的方向。
鱗次櫛比的房舍旁隨意扭曲地散布些或坐或立的漢子婆娘,這便是我心中留存的對故鄉的灰白的記憶。我這樣想著,汽車已經駛出繁華的鬧市,突突地奔馳於田間馬路上了。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遠處的麥田上麵還氤氳著一團團詭異的冷霧。太陽像被溶解了一般,與天空混成一塊,辨不清輪廓。遠處的村落已依稀可以看到,灰茫茫一片,讓人想起占卜與祭祀。
汽車在村裏的大街上顛簸了一通後,終於停在了十字街口。我付過車費,提著裝滿年貨的箱子吃力地下了車。空氣中沒有一絲風,車尾處騰起的藍煙,在冬日午後溫暖的陽光下彌漫開來。我跟路旁的漢子打過招呼,對著天空做了幾個深呼吸後,走向了昔日的老屋。
我納罕此時我竟感覺自己已身處另一個世界,前幾日的一切都似乎遙不可及了。我的思想已完全被十幾年前因覬覦造紙廠中的幾顆野葡萄而令我們一度發瘋的那堵圍牆以及放學後在灑滿夕陽的樓上吹草哨的悠揚婉轉的聲音控製了。這一切都令我不能自已地感到放鬆,我也不知道原因,仿佛這已經很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我生活的歸宿或避風港之類的玩藝,失去了它,也便失去了生活的真諦。
院門依依呀呀地開了,正烘織暖夢的角落裏的蜘蛛旋即成了亡命之徒。庭院裏幹幹淨淨,沒有多少雜草,此時正被暖暖的陽光籠罩著,寧靜而冷清。小院中央的水井依舊不愛講話,悶不吭聲地呆在那享受午後的暖陽。井旁的梧桐樹筆直地插入青天,壯風猶存。我隨後進了北屋,參差的光線在房間裏斑斑駁駁,幾件粗糙的家具規矩地站著,上麵都已落了不少灰塵。
我先在小院裏用沾有機油的木柴生著了一支煤爐,然後從水井裏打上一壺水,放在火上燒著。之後我從衣櫃裏取出幾條針腳細膩的棉被搭在了小院中央的晾衣繩上,再然後對房間又是一番塵土喧天的打掃。一切完畢,時間已近桑榆,水壺也噴著白氣呼呼地叫了起來。我於是就去屋內取來白瓷茶壺,茶杯洗刷一通,然後擱進些花茶,用開水沏了。
夕陽在西天掙紮著。我坐在凳子上,靜靜地在石桌旁喝著茶水。我的思緒飄呀飄,一直飄到往日的記憶裏了。父親的學生們來家玩時滿滿一院子的自行車的景象,秋收時堆得小山一樣的黃燦燦的玉米,父親在春日裏養的一院子的鴨子嘎嘎叫的景象以及夏天傍晚一家人在小院裏吃飯的情景,都一幕幕湧現在我腦海。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充滿了我的胸懷,催人淚下。
第一頓晚餐是煎蛋麵——箱子裏的雞蛋都破裂的緣故。我津津有味地吃完麵,又把湯一掃而光。自己在老家做飯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收拾完碗筷,我正要出去探訪舊日的同窗,卻被他們登門造訪了。
“正要出門呢。”我說。
“你早上給我電話時,我便忙著去約這幾個人了。還好,都沒什麼事,大家都來看你了。”
說話的叫宗輝,長得短小精悍;還有水壽,瘦削而頎長;欣也在。另外兩個女生卻總也想不起名字。這幾個女生都女大十八變,個個出落得水靈靈的,竟分不清了。此時小院已暮靄沉沉,空氣也冷起來。
“還是先進屋吧,我隨後把爐子搬進去,應該能暖和些。”
五個人魚貫而入。我隨後將火爐搬了進去,屋內頓時笑語盈盈,滿堂溫馨。
“弋俊,這次回家呆多長時間啊?”宗輝問道。
“不知道呢,看心情了。”
“以現在的心情看呢?”
“哪有回去的必要!嗬嗬。”
大家也跟著笑起來。農村的經濟條件是差些,但是講話並不是拙劣,我認為。三個女生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我們三個坐在茶幾對麵。
“弋俊,背包鼓鼓的,裏麵放的什麼呀?”水壽問道。
“一本鬱達夫的文集;幾張給你們的DVD;隨身聽;幾件換洗衣服;剃須刀,香皂等等吧。”我一口氣說完的。
“啊,真是豐富。”水壽應道。
“還記得以前去菜地找野兔的事嗎?”宗輝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