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踮起腳跟,像在操作一把鑷子似的,緩緩地將嘴唇貼了上去。突然近處的一聲炮響,她又驚悸地縮了回去。
“謝謝你,弋俊。但我真得不是愛你。”
說完,轉身便走。
“為什麼這麼說,安?”
她在灰色的樓梯口停了停,沒有回答。我的心便在二樓空蕩蕩的走廊,那長方形的空間裏,杌隉。
車來了。我向宗輝道別後,便提著空腹的皮箱上了車。灑滿陽光的車廂裏空蕩蕩的,充塞著一股澀澀的煙味。我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了。就這樣,這塊漏風的鐵皮重新把我帶回了城裏。
車一進入鬧市區,我便親切起來。我又呼吸道了撲麵而來的混凝土的偏堿性的氣味,一如牛奶之於嬰兒的味道。熙攘的市井在橘黃色的夕陽裏簡直可以放進舊時的膠卷裏,我卻從來不想生活在過去的影子裏呢。
回到家,心情糟透了。父母不在,電視機卻開著。魚缸裏的魚在蔫黃的水草中側著身子壽終正寢。冰箱裏空蕩蕩的,隻有一瓶山東產的番茄醬。我手慌腳亂地將抽屜拉出來又推進去,隨手拿起外甥的玩具尋樂子,終於不知道應該幹點什麼。
思緒真是亂得像魔鬼。昨天晚上她的鼻息似乎還真實地打在我的臉上,她的窈窕的身體似乎還在我的雙瞳中搖曳。我為什麼不和她做愛,在那個炮聲雷動,大地搖撼的夜晚?她分明是在蠱惑我,用不管叫做皮囊或影子都不重要的東西。這到底是什麼鬼蜮伎倆。我終於離開了那個村落了,再待下去,恐怕我都會分不清我對於她的感情。
我獨自端坐在臥室中央,好久好久,直到母親悠閑地推開家門。母親納罕我會在新年的氣象裏回來,我了了敷衍了一下,當然不能直白地說隻是為了一個女生蠱惑了我而回來的。這反而會把事情弄得複雜。晚上,在亮如白晝的客廳,父母和我喧嘩地吃了頓團圓飯。我殷勤地與父親舉杯把盞,母親則徒勞地在一旁斡旋。當窗外又一次飄起雪花的時候,我已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天放晴了。
初中的舊友把我從睡夢中拉回到現實。我起床刮淨胡茬,便糊裏糊塗地跟他們出門了。鄰家的奶奶健碩地在屋頂掃雪,看到我,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讓我想起了幾天前宗輝鄰家婆婆的同樣熱情的招呼。我們穿過幾條街去了第一中學的籃球場。雪已掃淨,籃筐在寬廣的天幕下顯得出奇得低,此種景象讓我陷入對很多美好事物的聯想。很快溫度便對我們下了禁令。我們一行人便去了寬的家裏。臥室裏亂糟糟的,彌漫著一股淡淡地咖啡的味道。床上,電腦桌上,甚至牆上都是些CD唱片,不乏貝多芬,莫紮特之屬的名曲,彷佛他害怕哪天奧地利人會指著自己說音樂不比他們懂得多似的。朋友們打開電腦看著一部以做愛為賣點的影片。按以往來說,我本該去找一些噱頭取悅大家,但今天我卻蹲在地板上拿餅幹逗了會兒狗。
暮靄沉沉時分,我拾了一身的疲倦回了家。晚上,在亮如白晝的客廳,父母和我喧嘩地吃了頓團圓飯。我殷勤地與父親舉杯把盞,母親則徒勞地在一旁斡旋。不知什麼時候,我已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我正陪父親在客廳看電視劇時,郵差送來一封信。信來自故鄉,我匆忙地撕開了。
弋俊:
走得真快,像要奔赴什麼喜宴似的。我終於決定要給你寫信。那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酒喝多了,難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來,但我還是要為自己所說的話負一些起碼的責任的。真是對不起!
那天晚上回家後,我大哭了一場,因為母親總是埋怨我擇菜時擇得太慢。初一時家裏來了好多客人,熱鬧極了。我讓我的小堂弟猜我手中的有幾塊糖果,答應猜對就給他。小堂弟老聰明了,一下就猜對了。我卻逗他說不對,小堂弟便說:“你撒謊!”。真是有意思。
在家還好吧?希望你快樂。
安
什麼小堂弟猜糖亂七八糟的,我這麼想著,便將信撕得粉碎。我捫心自問,自己並不是真正地喜歡這個女生。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安也便僅僅是我的無窮無盡的欲望的一種延伸。當一個人充滿欲望的時候,他是孤獨而又寂寞的,而且,情感之於欲望的通脹使得情感一文不值。此時我的情感應該是完全沒有方向的,像炸藥爆炸時的力量,四麵八方;而且是淺嚐輒止的,像吃筵席似的,總是哪一個都嚐嚐。我這麼想著,反倒平靜下來,跟著甚至便有了些內疚。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寒假就要結束了。前幾天,我一個人去寺院燒香時,遇見了一個女生,長得很像清子。我便想起了上一個學期裏,跟清子相遇相知的故事。想到一個寒假都未跟清子聯係,竟心生了幾分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