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新年的腳步一天天逼近了,期末考試如弦在箭,整個學校裏是一番緊張而忙碌的迎接考試的景象,老師們說的話少了,笑容也少了,學生們幾乎被囚禁在了教室裏,這個老師剛剛下課,另一個老師已經走上了講台,開始布置下節課的內容了。走廊裏,每到下課也隻能看到三三兩兩幾個學生的身影,不去上廁所的學生必須呆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下節課要上課的書開始背誦。學生們成了一架架背書的機器,他們放下這本書,又不得不拿起另一本書。學生們青春的律動被壓榨到了零,這就是升學考試下學生們的學習現狀。他們是一群被關在監獄中受刑的犯人,不,這樣的學習環境比監獄受刑的犯人還要惡劣!
去年畢業的一個學生,在臨走的前一天,老師讓學生們為生活了三年的學校留下一句話。這個學生寫道:“我現在最想幹的就是拿一包炸藥把這個學校炸平!”
學生厭惡學習到了暗無天日的地步,到了令他們窒息、無法呼吸的地步!我們在取得偉大的成績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為學生們想一想呢?我們的教育難道就是為了讓學生們討厭課本,討厭讀書,討厭教室嗎?
我們在取得偉大的成績的同時,卻抹殺了學習們進取的天性,抹殺了學生們對萬事萬物的興趣,抹殺了他們創新的意識,求知的渴望!抹殺了他們青春裏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對美好事物的追求。
上午第二節課課間,辦公室裏仍是一番繁忙的景象,學生們走馬燈似的出出進進,有被老師叫進背課文的,有交作業的,老師們每到課間忙得不亦樂乎,誰忙誰的學生,誰有誰的安排。
上課的鈴聲剛剛響起,校長推開門走了進來,校長可是很少大駕光臨老師辦公室的。隻見校長一改往日嚴肅的麵孔,臉上稍稍浮著一絲笑意,用真切的目光掃了大家一遍,然後用和緩的語氣說:“沒有課的老師,到會議室開會!”
老師們見校長今天親自到辦公室請大家開會,一時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家都弄不清今天要開什麼會。但不管開什麼會,既然校長親自來叫了,必須得參加。於是,一前一後,各個辦公室的老師們三三兩兩來到位於三樓的大會議室。進到會議室,隻見劉副校長拿了《教師年終評定表》已端坐在講台前,看到老師進來,把手頭上的表一一發給老師們。
看著發到手裏的評定表,老師們心裏終於明白了,年終評定又到了。
教育係統每到年終都搞著這一項:年終評定。它按照老師們一年的工作情況,按德、能、勤、績把老師們分為三個等級:優,合格,不合格。其中優占老師比例的15%,合格占老師比例的80%,不合格占老師總數的5%。獲得“優”的老師同時還可以獲得縣政府的的嘉獎,除此之外,獲得“優”的老師在評職稱、晉級上都有優先權。因此,每到年終老師們為爭“優”往往會撕破臉皮,連平時好的不分彼此的人有時也會因爭一個“優”而反目相向。
自從劉校長上任以來,為了避免年終爭“優”時紅臉粗脖子,他特別製定了一套量化積分製度,把每個人的成績、考勤、工作量、完成各項任務等多項按分值比例進行計算,每個老師得出相應的分數,再按每個老師得分的多少由高到低進行排列,誰排在最前麵,誰就可以得“優”。
照理說這樣評“優”是再公平不過的,誰幹的多誰得“優”。但矛盾隨時隨地都會產生,連續多年當班主任,又教語文、數學、英語主科的老師,如果出勤率高,每個月都是滿勤,成績又名列第一,那年終評“優”就非他莫屬。而當班主任的老師大都是兢兢業業的實幹家,他們往往數十年如一日,天天都是以校為家,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把集體的榮譽看得高於一切,把校長的話當作聖旨一樣去完成。每到評“優”,這一批人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優”,有的甚至連續五年得“優”,而教地理、曆史、生物、思想品德等副科的老師,即使教的再好,出勤率再高,也隻能望其向背,幹瞪眼,沒肉吃。
幾年過去了,教副科的老師怨聲載道,他們常常跑到校長跟前,又哭又鬧,又怨又恨地向校長要“優“。
不知道今年評“優”有沒有變動。
會議室裏老師們亂哄哄坐了一片,大家在下麵議論紛紛,劉副校長把考評表發到每個人手裏,這時校長說話了:“大家不要說了,下麵我們開會。一年一度的年終考評又到了,在這一年裏,大家幹的都不錯,尤其是按量化積分排在前麵的老師,說明在這一年裏,你是最優秀、最棒的,但是,我們這些老師已經連續多年獲得了“優秀”老師的稱號,而排名在後麵的老師幹的也相當好,隻是因為教了副科或沒有當班主任,就失去了得“優”的機會。我希望我們前麵的曾經得過“優”的老師,發揚發揚風格,把“優”讓出來,給下麵幹的同樣好,而沒有得過“優”的老師。”
不等校長的話就完,下麵已經亂作了一鍋粥,老師們開始了議論。
雖議論,但沒有一個人敢大聲提出異議,她們隻是與鄰座的人就校長發言的內容進行探討。當然了,沒有得到過“優“的,想得到“優”;得到過“優”的,不想讓出“優”,畢竟這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自己就是比別人付出的多。
班主任是每個學校的中流砥柱,它就像輸電線路中的變電站,負責著上令下達的任務,上級的指示精神由校長傳達給老師,老師再把上級的指示精神像牛吃草一樣吞進肚裏,然後加以消化、反芻,再把反芻好的東西轉化為自己的知識,授予學生。在授予學生時,班主任一定根據自己的思維定式或思維方式去有目的的教育學生。
常言道,一個好的校長就有一所好的學校,那麼一個好的班主任就有一個好的班集體。
一個學校裏既有好的校長,又有好的班主任,那麼,這所學校就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集體。
校長不等大家的議論聲平熄下來,又提高了嗓音大聲說:“我今天之所以這樣提出來,也是在校委會上討論通過了的,校委會通過了,就看老師們還有沒有意見?”說著,校長用爭詢的目光向在座的老師們掃了一眼。
老師們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也沒有一個人有意見。
每次開周例會,校長總要拿出一個表現好的老師進行表揚:
“張小曼老師上周在校門外發現學生打架,及時上報學校,避免了一場打架鬥毆事件發生。應該受到表揚!
“李瑞平老師看到水管在流水,上前把水籠頭擰住,她這種行為看起來是一件小事,但小事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的思想,知道節約能源,並把它付諸實現!
“聶書利老師在職稱考評中,不搶不爭,平時工作幹到前頭,把名利讓給他人,他這種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王立飛老師評“優”時,主動把榮譽讓給在他後麵的老師,值得大家學習!”
校長一旦發現老師們有什麼閃光的地方,就在大會上表揚。像今天這種會又到爭榮譽的事上,誰還去充壞人?肯定沒有人出頭說“不”!
見老師們沒有出聲說“不”,校長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麼就這樣定了,會後,我們把量化積分排名表張貼到學校公開欄內,大家可以到那看自己的排名,從排名表的順序中,我們依次排出該得‘優’的老師,該誰了就是誰,對誰也沒有任何特殊。散會!”
校長幹淨利索的幾句話結束了會議。
大夥分散著回到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浪潮一樣的話頭在屋內翻滾起來。
脾氣爆躁的餘美豐首先開了腔:“評上中一後,10年了,我還一個‘優’也沒有得到過!我幹的哪一點比別人差?
“年年去給他們要‘優’就是不給,幹?幹什麼!一年到頭連個‘優’也拿不到手!不幹了!”
說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這樣評也不分平,我才得過一次‘優’,這次本來按積分該我了,可這樣一讓,又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得一個‘優’!”年輕的李詩曼也憤憤不平地說。
彰一顯和小麥沉默著,也許她們心裏有數。
夏雨蓮也該評職稱了,她的怨言也有:
“這樣一讓,評職稱就更難了,原來評職稱時,夠條件的人少,競爭還小一些,現在這樣一讓,大夥都夠條件了,而且讓過的人還加上風格獎!下一年評職稱更難了!”
趙清脆附和著,王俊姬沒有說什麼,隻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了這個又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