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聆恢複意識的時候,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想到自己應該是在醫院的,蕭鳴遠依舊不可避免地死了,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看來自己是昏倒了?
既然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麼,語聆也沒有急著睜開眼睛。腦海中搜尋著各種記憶,昏倒前的那種痛徹心扉已經全然不見,她好像有種全身一輕的感覺。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了什麼變化。
想到蕭鳴遠的死,語聆隻感到淡淡的難過,這是麵對自己熟悉的人突然死去的難過,沒有之前那種心慌與窒息,更沒有昏倒前的那種尖銳心痛。再翻看蕭雨鳳的記憶,與以往並無什麼差別,隻是仍舊讓她覺得不一樣了……直到她將蕭雨鳳近二十年的記憶翻看完,她才確定她的身體的確發生了變化。
記憶是種主觀的存在,是記憶的主人在帶著自己的感情參與其中時留下的痕跡。語聆要求承襲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也承襲了記憶中的情感。在翻看她記憶的同時,也被記憶中的情感無形地影響著。但是語聆的意誌比蕭雨鳳強了不止一點,她很少翻看她的記憶,即便翻看了也在受到影響的瞬間用理智強壓了它,即便可能語聆自己也不曾意識到,隻是下意識的行為。所以,進入這個身體幾個月了,她從沒發現自己的腦海中依舊殘留著蕭雨鳳的“情感”。
直到蕭鳴遠死去,語聆對此感到難過,然後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傷心之餘又鑽入負疚的牛角尖,在情感最脆弱的時候,蕭雨鳳的“情感”爆發,直接影響了她。也許,那陣劇烈的心痛,也是因為這個?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當語聆再次翻看那些記憶的時候,就像是在看電視,電視裏的嬉笑怒罵會感染人,但是卻進不了心間,語聆開始變得客觀地“觀看”記憶。就連想到蕭鳴遠的死,她也感覺不到任何心痛。還有身體,以前的身體雖然好用,但是總會有讓她別扭的地方,蕭雨鳳身體的條件反射往往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她可以控製動作,卻控製不了身體的本能反應,而現在,她雖然躺在床上,但是卻有種明顯的感覺,自己和這個身體真正地“水~乳~交融”了,身體輕鬆得不需要多大的意誌就可以輕鬆支配,就像從前在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閉著眼睛想了許久,眼皮不再沉重,語聆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意料中的白色天花板,自己果然還是在醫院。看著熟悉的水泥結構,語聆眨眨眼睛,慢慢地側過頭。這是一件大病房,邊上還有幾床病人,外麵的天陰沉沉的,可能是天氣不好,也可能現在已是天要黑的傍晚了。
還沒看出現在是什麼時候,邊上病床的中年婦女就發現她醒了。
“呀!姑娘你終於醒了?”那看上去和她媽媽年紀差不多的婦女驚喜地喊道。
語聆身體疲軟,隻是用力扯起嘴角對她笑了笑。這裏的民風淳樸,有時候淳樸得過於直接,而有時候卻也是真心善良。
“這可真是太好了!你再不醒啊,你那未婚夫都要倒下了!”中年婦女很是感慨,說起“未婚夫”語氣裏說不出的讚歎羨慕。
語聆卻聽得皺眉。
那女人以為她為了醒來不見未婚夫而皺眉,又立刻補充:“你自從進了病房,他就一直守著你呢!剛才好像是你家妹妹過來找他這才走了!可能……你家裏出了什麼事吧?”說到最後,微微看著語聆的神色,礙於語聆這個當事人在眼前,她也不好意思說得太肯定,但是看著那幾個小的每次來都是滿眼通紅,家裏出事是十之八、九了。
語聆這才發現不對勁,似乎自己已經在這裏躺了很久了?那蕭鳴遠……還有雨鳶他們……語聆心裏一急,立刻坐起身來,“阿姨,我在這裏躺了多久了?”
那中年婦女是住城北的,所以並不認識展雲翔,雖然語聆在這躺了好幾天,她卻也是第一次和這戶人家說上話,雲翔是男子,又臉色極差,她自然不敢搭話,因此也不知道她是生了什麼病,聽她這麼問,便也隻按自己知道的回答:“今天是第三天啦!我還從沒見過昏睡了這麼久的人呢!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不然……”
語聆哪裏還聽得下去?拔掉手裏的管子,低頭看自己穿的還是自己的衣服——雖然已經換了一件素白的——便放心地衝了出去。三天了……那蕭鳴遠不就已經到了出殯的時候?蕭家一個雨娟不靠譜,三個小的還懵懵懂懂,這三天他們怎麼過的?
“雨鳳,真的是你!你醒了!”語聆還沒跑下樓,就被人拉住了。
雲翔驚喜地看著眼前好好站在他身前的人,高興得拉住她的手也微微顫抖。終於醒了……終於醒了……那天在走廊,他聽到雨鳳對雨鳶他們的解釋,心中便隱隱想到了什麼,隻是覺得實在是太巧,太不可能,便也十分不確定。可是他還來不及求證這是否就是她對他冷淡的原因,他就看到雨鳳突然倒了下去。悲傷過度,可是有誰悲傷過度會這樣一動不動地在床上昏了兩天還不醒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蕭鳴遠就要下葬,雨鳳,你連自己爹的最後一麵也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