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的夏天來得比較早,而且幾乎沒有什麼過渡。剛結束春寒料峭的三月,脫下毛衣和手套,轉眼裹著熱浪的四月就要開始穿短袖了。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夏天的到來,因為那時候夏天意味著暑假,意味著可以回老家去盡情的放縱。我特別懷戀那時的一條小河,那條現在已經被吞沒在長江底下的小河。由於沒有受到汙染的原因,那條小河清可見底,水裏魚蝦螃蟹無數,是我兒時的天堂。我在那裏學會了遊泳,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的對水產生了依賴感。不過據我媽媽說,我喜歡水是與生具來的天性,剛出生不久就不懼怕水,老是騎在父親脖子上過河,跟著兄長們在長江裏撲騰。有次乘船的時候我在船艙裏很不老實,父親就嚇唬我說:再不聽話就把你扔長江裏去!而我卻當了真馬上哭喊了起來,不過喊的內容卻是:快扔下去!扔下去!
不過隨著那條小河的漸漸幹涸和年齡的增長,童年的記憶也和戀水情節一樣慢慢的淡忘了。從小時候每天在水裏泡七八個小時到現在可以一個月不洗澡,使我不得不承認時間的強大不可戰勝。而現在對夏天的期待,也逐漸轉變成了一些更隱晦的東西,比如穿得更少洗衣服更方便,比如可以不用燒熱水就洗澡,比如……女孩子看上去更加養眼。
重慶是一個浮躁而華麗的城市。當然這裏的華麗特指美女以及美女們的個性。即使在學校,四月的天氣也會把女孩子們厚厚的保護一層層剝落使裏麵飽滿果實的曲線盡收眾人眼底,前提是果實本身不能太遜。
晚飯後是觀光的最好時段。我通常會去小賣部買上一盒酸奶,然後到籃球場上麵的欄杆上坐著假裝心不在焉的等人,直到確實沒有什麼風景可看了才慢慢蹭到教室去。那天晚上我買完酸奶正轉身要走出小賣部的時候,迎麵就撞見那個在英語課上搭過訕的女生。
可以肯定的時候,即使一個學年快結束了,我認識的同班女生仍然是個位數,盡管我們班37個人裏麵有25個女生。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叫不出來麵前這個女孩的名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打招呼。
顯然那個女孩跟我同樣的狀況,她也叫不出來我的名字。不過她比我反應積極點,麵帶微笑的說:“HI,買東西啊?”
我感覺那笑容很有可能是擠出來的。於是脫口說出:“不是來買,還是來賣啊?”
剛說出口又後悔了,果然還是沒有跟女生對話的經驗,這樣聽上去好象說人家是來“賣”的。不過好在前麵說了我的普通話水平是嚴重不合格的,所以這句話她大概是沒聽明白,因此在我說完之後一小會麵部保持著迷茫的表情。
“呃……我是問,你-來-買-什-麼-東-西-的?”我覺得我仿佛是在跟一個打算吃了我的非洲土著酋長講談判條件。看來學好外語是必須的啊,如果普通話也是外語。
“巧克力。”她笑了,隨即撥開門口擁擠的人群,鑽到裏麵去了。
其實她的普通話也不比我好哪兒去,聽上去帶有很重的廣東口音。由於從小受港片劣質配音的汙染,這種粵普並不能給我的聽覺造成任何障礙。
一會她買好東西又擠了出來,看見我還在外麵站著,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說:“久等啦。”
我依稀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因為她並沒有要我在這裏等,我也沒有刻意要等她,那我在這裏站了半天是在做什麼?
正發呆著,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我說:“給你。”動作很自然,但我感覺就有點奇怪了。奇怪是理所當然的,倒不是因為巧克力有什麼特殊含義,而是我覺得我在外麵自做主張等她,是為了領這塊巧克力。這裏特別強調“領”字。大概她也覺察出來我的尷尬,抬起頭望著天說:“一塊錢的便宜貨啦。”然後左顧右盼。這讓我覺得她有點跟一般女生不同,因為多數女生在尷尬的時候是低著頭看地板的,不會看天,更不會左顧右盼東張西望。
我當然不想繼續糾纏這樣尷尬的話題,就接過巧克力放進口袋(後來那塊巧克力在口袋裏化做一灘爛泥,洗了好幾盆水都沒洗掉),說:“晚上有課嗎?”
“有,書法選修,在七號教學樓。你呢?”
“跟你一樣。”我一陣欣喜。“一起去教室吧。呃,等我回寢室拿書……”
我承認那天晚上我一開始是沒打算去上書法課的,所以沒有帶書出來。
“快點哦,馬上遲到了。”其實當時離上課還有40分鍾,她這樣說一定不是因為她的時間觀念特別強,而是沒別的話好說。
“了解。你在這裏等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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