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現在, 還是不久以後的將來。”莉莉安接過話頭，目光轉向維吉尼亞, “你覺得呢？”
維吉尼亞看了一圈，最終竟然是笑了起來。笑聲難聽刺耳，那雙眼睛卻是與她現在樣貌極為不符的清透奪目, 光是看著那眼眸，都可以想象在沒有發生這些破事之前, 她是怎樣的清麗動人、矜貴淡雅。
單說氣質，任塞是妖女, 維吉尼亞便是神女。但是現在，一人身死, 一人破敗, 實在是讓人唏噓。
“早知道你們存了這樣的心思，”維吉尼亞從身後掏出一個布袋，一下子扔在了石台上, 翻滾一下，露出了其中鮮紅欲滴、還保持著些許活力的心髒。一如之前她活生生被砍下觸手一般，這些心髒也是她一個一個親手掏出來的, 維吉尼亞麵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那張臉上顯得有些可怖, “我就約你們一起去了, 我一個人都忙不過來。”
那些人魚以為，她這個傳說中最強女巫的觸手，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嗎？就算你把它嵌在牆壁裏麵, 掛在牆上，封在壁櫥之中，它們也還是會聽從她的號令啊，一群蠢貨。
莉莉安提出的這個建議，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從另一方麵來說，也可以看出他們這個種族的共性吧。但是沒辦法，誰讓那群人魚惹了這群連命都不要的瘋子呢？
沒有提前預告，沒有任何兆頭，就在那些皇家貴族還悠閑自在地過著自己小日子的時候，殺機就襲來了。
一群手無寸鐵、嬌滴滴的人魚，對上怒火中燒、不計後果的巫族，哪裏會有勝算？殺入皇城，軍隊一時間難以彙聚，那些貴族的掙紮就是最好的調劑品。
卡洛斯是人魚一族的大將，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怖襲擊，即使調遣部員已經來不及，他作為臣子，也絕對不可能離開自己的君主半步。戰場中心，他猶如一位殺神，浴血奮戰多年積攢下來的實戰經驗和應對能力，確實驚人。
但是這一切，全都是維吉尼亞的手上化成了灰燼。
卡洛斯的驕傲，他的戰功，他的忠誠，他畢生的事業和追求，全都敗在了維吉尼亞手上。
一把尖刀，刺進了他的心口，沒有絲毫猶豫和留情。
卡洛斯原本有機會傷她，但是在看到她的時候，不由得動作一頓，繼而襲來的便是心髒深刻的痛苦。
武器落地，卡洛斯雙手搭在了維吉尼亞肩上，把身體的重量倚靠在她身上。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眸在這一瞬間，卻緩和了下來，似乎找到歸處的孩童，“你來了......”
如此情深，維吉尼亞眸中卻毫無波動。直直對上他那帶著眷戀的目光，維吉尼亞冷著臉，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收斂，“當初救我，是你最大的錯誤。”
將死之際，卡洛斯終於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不再為了什麼國家、民族大義去掩飾自己的私心和愛戀了。染血的手，撫上她的臉頰，髒了她的皮囊，“也許我該後悔，可是我卻沒有......我一生忠君，卻沒想到，在你身上變了節。”
當初人魚挑起戰爭，卡洛斯就是作為征討巫族的大將。卡洛斯也曾經反對過，進諫過，但是全都無疾而終。君終究是君，臣終究是臣，他還是殺了。不論男女老少，能力者或者普通人，全部斬殺殆盡。
這種行為，有違他的原則。但是忠誠，也是他的原則。
這一件事情裏麵，卡洛斯是人魚貴族裏麵少有的清醒而理智的人。他作為凶手，作為幫凶，劍上沾染著人命，領著軍功。午夜夢回，他比誰都痛苦。
就是這種仁慈之心，讓他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維吉尼亞。當時那群貴族正在瓜分維吉尼亞的身體，把她當成了市場上論斤稱兩的商品，踐踏著她所有的尊嚴和驕傲。但是無論如何，卡洛斯沒保住她的自尊，也終究護住了她的性命。
卡洛斯以將軍之名，強行“瓜分”維吉尼亞最後一條腿，那些貴族自然沒有異議。維吉尼亞就這樣被卡洛斯救下，卡洛斯照顧她、醫治她，和她說話，供她生活，但唯獨不可能給她自由，也絕對不會讓她去報仇。卡洛斯知道自己的行為未必是對的，但是忠義難兩全——而現在，維吉尼亞攻入皇城，大肆屠殺。
他沒有贏下戰局，由於個人私心救下她造成了現在的後果，對君主是不忠；他作為好友，當初造成維吉尼亞一支的後果和結局，是不義。到頭來，他還是最錯的那一個。
維吉尼亞隻是看著他，眼底清冷，“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走，自己找死，怨不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