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到影院觀影的次數寥寥無幾,僅有的那次他還心猿意馬抓著許沉河的手給江畫寫情話,他不知那次許沉河有否覺出異樣,時間能倒流的話顧從燃想問問那個時候的自己——許沉河到底有哪裏不值得?
為什麼不珍惜?
“哪個位置?”許沉河在後麵問。
顧從燃手向後分給他一張票:“六號七號。”
許沉河坐在了六號的座位上,七號座位的左手邊。過去他是坐在顧從燃右側的,他還記著顧從燃寫在他掌心的動人情話,在誤會對方的心意之後自己的窘境。
等待放映的空白時間裏,顧從燃試圖挑起話題:“要吃爆米花嗎?我出去買。”
“不用,我不餓。”許沉河折疊著手中的電影票。
“口渴嗎?”顧從燃又問,“我幫你買喝的。”
許沉河把票撕成正方形,仍是沒抬眼:“我看電影不愛喝飲料,中途上洗手間會影響觀看。”
預料到顧從燃還想問,許沉河輕輕歎了口氣:“幫我借一張毛毯吧,這裏冷氣開得太足了。”
顧從燃把毛毯借回來時影片剛好開始了。
在腿上揚開毛毯,顧從燃傾身想為許沉河披上,後者感受到他靠近的氣息,沒躲,眼睛直直地看著熒幕。
顧從燃靠近了就不想再拉遠距離,在靠椅的扶手上,他和許沉河相貼著肩膀,不聲不響地碰了碰許沉河的手背以作試探。
“我演得不好嗎?”許沉河突然出聲。
左右有人,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讓顧從燃聽出了絲柔軟:“怎麼會,你的每個角色都很吸引人。”
高傲和深情相碰撞的莊十弦,冷酷卻顧家的傅千,自卑而平凡的謝渺,每一個角色都因為有了許沉河的塑造和演繹變得鮮活,甚至有時顧從燃會在心裏感慨,若不是生錯地方,許沉河會是適合演藝界的好苗子。
熒幕上正播映著莊十弦和雲清夢的相遇,許沉河視線沒移開,默默將手縮到毛毯下:“那就不要碰我,認真看電影。”
這次顧從燃依然沒有認真看影片。整整一百二十分鍾,他都用目光作指尖撫過許沉河的側臉,幽光中嘴角下的那隻小鳥時隱時現,它的翅膀尖尖的,像要在顧從燃的心上扇一縷微風。
這一百二十分鍾於顧從燃而言太短了。
他還想和許沉河度過更漫長的時間,一百二十個月不夠,那就一百二十年,他想當許沉河的樹,讓這隻鳥兒在自己身上唱歌或沉眠,讓它在自己伸展的枝條上迎接每一線柔和的晨光。
電影落幕,放映廳亮起了燈,許沉河勾下夾在衣領的墨鏡架到鼻梁上,等場內的人或抱著空爆米花桶、或牽著伴侶的手走出去,然後他抬起頭,看著熒幕上滾動的字幕。
“時間到了。”許沉河平靜地說,像在宣判某件事的結束。
長達兩個多鍾的時間,顧從燃才終於把目光從許沉河臉上挪開,垂頭看看表盤,懇切地邀請:“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們從這裏出去,繞到美食城那邊剛好能……”
“你說陪你看一場電影就夠了。”許沉河拿著手機邊發消息邊說,“不要得寸進尺。”
“可是你知道我不僅僅想要一場電影的時間,”顧從燃急道,“待在這邊這麼久,我隻想把你追回來,說我貪心也好不要臉也罷,我目的隻有這一個,我——”
“我很好騙吧?”許沉河收起手機,攥著毛毯的兩個角將它疊好,“可是被騙得多也就學聰明了,你這段時間的確讓我觸動,但也不會蠢到再投注感情了。我是許沉河,是許辰星的弟弟許沉河,我不會再當你的畫畫了。”
他正欲起身,顧從燃匆忙拉住他的手:“許沉河,我喜歡的是許沉河,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你,我……”
手心被塞進了一個東西,隨即許沉河抽了開去。顧從燃低頭一看,是一枚用電影票做成的心形折紙,不知許沉河是什麼時候弄好的。
“就這樣,把你的心意還給你了,回去吧,琩槿市不是你的歸屬。”許沉河抬腳便走,顧從燃起身要跟上,他隔著拉開的一米距離警告,“你跟上來我就跑,我不會再讓你逮到了。”
他的傷還未完全痊愈,顧從燃舍不得他再疼,隻好束手無策地釘在原地,急切而無奈地看著對方因急於遠離他而一瘸一拐地走遠,最後連一片衣角都消失於放映廳出口的拐角。
他繁密的枝葉隻想為鳥兒製造一片安寧,可鳥兒像是不曾有過在他身上棲息的念頭。
他感覺他在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