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聲音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怕什麼失去?(2 / 2)

如果這人不是許沉河的話。

前三條魚的素顏隨便挑個細節都能看出並非江畫,可偏偏是許沉河讓顧從燃看一眼照片就像被抽了魂兒,連對方拒絕替演的原因都不多問,收拾了下桌麵的東西便起身:“我親自去。”

“顧總?”周特助震驚,“正臉還沒見過呢,您這就認定是他了?”

“怎麼,正臉不像?”顧從燃勾住衣帽架上深咖色的長款呢絨大衣披上,再搭配一條黑色掛脖式圍巾,簡約又保暖。

“像的,隻是……”周特助再次語塞。

顧從燃低頭在手機上點了一通,訂好晚上九點的航班,而後把手機揣兜裏,手撫上門把:“我回趟住宅,四點前會把這兩天的工作指令發給你,你在下班前給各部門交代下去。”

周特助欲言又止,想起三年前顧從燃從海邊回來的樣子,識相地把阻止的話憋了回去:“好。”

晚上九點,去往榕憬鎮所在城市的航班準時起飛,顧從燃透過窗戶看蒼茫的夜景,些許困意湧上來,他闔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緒慢慢放空。

打個盹的工夫飛機就著了陸,顧從燃坐車到附近的酒店續眠,天亮起床再輾轉到榕憬鎮上。

呆慣了燈紅酒綠的繁華都市,甫一踏進綠植遍布的小鎮,顧從燃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周圍一草一木都仿佛跟他相斥,冷冽且混著泥土味道的空氣讓他極不適應地輕咳兩聲。

而真實的隻有源於內心的那股對江畫相關事物的衝動——就像高中時期在成人禮後任性地搶走江畫的領結,就像在江畫因一部電影而一夜成名時高調宣布兩人的戀情,就像此刻,為一張與江畫過分相像的臉來到陌生的異鄉。

顧從燃掏出手機研究周特助幫他模擬的簡易地圖,鎮上的路七彎八拐,他繞了老半天才尋到盛陽小學。在一麵田野和兩麵林子的包圍下,空地上幾幢僅三四層高的老建築簡陋得令人咋舌,建築外牆均粉刷成磚紅色,細看還布滿了髒兮兮的鞋印,整體看起來十分陳舊。

最右邊有一片約莫兩千來平米的水泥地,地麵用白線劃分了幾條跑道,有老師帶領小朋友在操場上戶外活動課。

顧從燃立在樹下觀察了很久,這個班的小朋友年齡應該在九歲上下,大部分都活潑好動,雖然吵吵嚷嚷的,但很聽老師的話。

下課後,老師領這幫孩子回教室,有個矮小的男孩兒落在隊伍最後,跟前一個隔著兩米寬的距離,邊走邊調皮地踢路上的小石子。

顧從燃瞅準時機,等那老師在前麵一拐彎,他上前幾步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從兜裏摸出一本小人書。

男孩的雙眼登時亮了,朝前麵看看,再興衝衝地扯著顧從燃的袖子躲到一邊:“能借給我看看嗎?”

顧從燃心想,真好騙。

他把書藏到身後,板起臉問:“老師沒教你別隨便跟陌生人走?”

“可你看上去不像壞人啊,”男孩蹦了蹦,“你穿這麼好看,是城裏新派來的大學生吧?”

被認成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大學生,顧從燃固然心情大好,但也沒忘了此行目的。他答非所問:“你認識許沉河老師麼?”

“認識!”男孩多動症似的,兩**替著跳來跳去,“許老師今天蒙麵罩啦,他說自己是蒙麵怪獸,不讓我們靠太近跟他說話,不然會給我們傳染病毒。”

小孩子思維跳脫,但不妨礙顧從燃從他嘴裏套話,等得到有用信息,他把小人書掏出來拍對方手裏:“給你,上課別看,被沒收了就是你自己的責任。”

在附近繞了一圈,跟田裏勞作的老農談了幾句,顧從燃基本了解了盛陽小學的情況。

臨近中午,他步上最左邊那棟樓房,聽說這是教室宿舍,許沉河就住在306。

樓梯狹窄,每層樓的房門兩兩相對,各門前堆滿紙箱和破櫃子,交錯的電線吊在走廊頂部,像極了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格調。

顧從燃一路走上三樓,在306門前停下,老房子隔音差,他都不用側耳細聽就能聽到有人在裏頭壓著嗓音輕咳。

許沉河的照片就在衣兜裏,顧從燃掏出來瞧一眼,再放回去,沉著心叩了叩木門。

門上沒有貓眼,隻有帶著些許鼻音卻溫潤的聲線穿透門板:“誰啊?”

僅僅兩個字,就讓顧從燃的心跳停滯半拍,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全身感覺不到一點溫度。他甚至不敢呼吸,怕一個舉動就嚇走屋裏的人,隨即他又暗嘲自己,聲音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怕什麼失去?

他再次抬手叩門,這次力道大了點,比剛剛更急促,是迫切的相見,也是對猜測的亟待否定。

門開了一尺寬,屋裏的人站在縫隙處朝外張望:“請問哪位?”

他穿得很單薄,霧霾藍的長袖毛衣配黑色直筒西褲,腳上蹬深棕色短皮靴,顯得身材偏瘦。醫用口罩蒙住他大半張臉,上方露出形狀好看的柳葉眼,正疑惑地盯著門外表情錯愕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