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特助敲開炫燃娛樂集團總裁辦公室的門時,顧從燃正在為一個大IP改編的影視劇投融資安排傷腦筋。
“有什麼要緊事非得現在說嗎?”顧從燃從摞成山的文件堆後抬起頭,光點從他黑金色的純鈦鏡框上溜過,他順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習慣性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周特助在炫燃娛樂還是個工作室時便跟著顧從燃做事,迄今為止八年整,自然了解這位上司的性子,在對方煩心時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他把一份內容不少的資料攤開放在顧從燃麵前,未待對方過目便學生背書似的說:“許沉河,男,虛歲二十六,身高178——”
“停,”顧從燃仰靠在舒適的轉椅上,眼底一片疲色,“不是讓你別找了麼。”
落地窗透進的光線懸在他的鼻梁,在另一側鼻翼打下陰影。顧從燃抬手擋了擋,順便把自己瞄向桌上資料的視線截住了。
“顧總,我用人頭擔保,這個真的像。”周特助一臉自信。
顧從燃沒忍住笑出了聲,笑得很淺,僅幾秒鍾就收斂了嘴邊的笑意。
如果周特助的擔保算數,他的腦袋早就掉了好幾遍了,怎麼可能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裏。
顧從燃揚手揮了揮,示意周特助出去:“行了,我等下自己看。”
等對方頷首,轉身出去再輕聲合上門,顧從燃歎了口氣,拿起桌上攤開的文件夾,垂眼看向第一頁。
白紙黑字,和周特助背出來的一字不差。
比江畫小四歲,身高一樣,生日隻相差兩天……現擔任榕憬鎮盛陽小學支教老師?背景還挺幹淨。
臉呢?
顧從燃一頁頁翻看下來,愣是沒看到許沉河的真容,他嘩嘩翻到最後,仿佛給他驚喜似的,一張過塑的照片隨著大幅度的翻動滑了下來,卡在他深灰色襯衫的褶皺上。
原本半垂的雙眼倏地瞪大,顧從燃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子,文件夾隨著他的動作掉到地麵,照片也出溜到大腿上,讓照片上男人的麵容愈加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底下。
刹那間,封閉的回憶洶湧而來,江畫葬身的那片海恍如被抽幹了海水,長眠於海底的江畫終於睜開了閉合已久的雙眼。
顧從燃捏住照片一角舉到眼前,目光貪婪地描摹著那張側臉的輪廓——
柔和的麵部線條恰到好處勾勒出清瘦的臉型,鼻唇角和頦唇溝端正,唇珠飽滿。烏黑發色,劉海半遮掩下的雙眉平直,卷翹的睫毛在眼底鋪下完美的弧度。
畫麵光線總體偏暗,所以照片中的男人給人一種溫和卻疏離的氣質——本人該是對誰都彬彬有禮,但會刻意跟他人保持得體的距離。
哪方麵都和江畫一模一樣。
幾分鍾前被使喚出去的周特助又讓顧從燃給叫了進來,周特助還準備了一肚子自誇的話,一見老總那近乎悵然若失的模樣就立馬噤了聲。
自江畫去世後,周特助應顧從燃的要求先後為對方找過三個與江畫容貌相似的男子——
第一個人設立不起來,且做事魯莽,跟江畫的泰然自若相差甚遠。
第二個演技不行態度惡劣,上表演課能把老師氣得三番五次過來投訴。
第三個人設還行演技尚可,重要的是科班出身,但總想往顧總床上爬,被忍無可忍的顧從燃花錢打發到了國外。
許沉河是第四個。
“你從哪找的人?”顧從燃點了點桌上的照片。
周特助背得很流利:“資料上說的,在榕憬鎮盛陽小學。”
“我不是問人在哪,是問你從哪找,”顧從燃補充,“怎麼發現的他?”
“哦,”周特助說,“我平時有逛江先生的超話,恰好那天看見有人發了個帖子……顧總您稍等。”
他快步走出去,沒多久又回來,手裏多了部私人手機。
周特助在屏幕上劃拉一番,解鎖,翻相冊,隨後將手機放到顧從燃麵前:“這是原帖截圖,博主發出帖子後大約20秒不到就自行刪帖了,我手快截了圖。”
原帖內容很簡單,隻一句“遇見很像他的人”,底下便是配圖。
“從博主的主頁了解到,對方是一位大三女生,今年暑假參加院係的三下鄉活動,活動地點就是榕憬鎮。許沉河大概就是她在做調研時遇到的,兩人熟不熟悉暫且不清楚,但……”周特助在顧從燃表示暫停的手勢下住了嘴。
“你訂最早的機票外出一趟,務必要把人帶回,條件好談。”顧從燃爽快下令。
製作部送上了二次預算調整方案,顧從燃重新投入工作,約見非執行製片方推薦的導演組,確定部分主創人員,這一忙便忙到了周特助從榕憬鎮回來。
“人呢?”顧從燃直截了當地問。
周特助為難道:“他不太樂意。”
該怎麼解釋許沉河說讓他當明星約等於夭壽的話?
“是待遇不滿意?”顧從燃問。
周特助支吾其詞:“也不是……”
本來沒什麼好支吾的,前麵廣撒網撈到的三條魚都被顧從燃眼都不眨一下地放走,許沉河不樂意的話大不了再找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