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那小妮子輕功絕佳!卻想不到還那麼大膽,敢在本盟眼皮子底下將人劫走!抓到了須得一個一個擊斃!”音若洪鍾,夾帶衝天怒氣,不是阮千隱是誰?
白少蔥聞聲見影,隻覺腦袋一轟,心悸不已。
“盟主息怒。剛才似乎看到張少俠帶人先來了此地,想必她們也過不了玉皇門!”這聲音卻又是那司徒柏無疑。
之前陸拾寒對白少蔥所說隻是在她離開之際的預料,卻不知那騰出空來的司徒柏,原想直接追來的念頭忽而一轉,竟驀地回身拔劍刺向正與阮千隱交手的施無香去,又覺單刺她一人未免像是私心報複,便又給白霜衣補了一劍。施、白二人對付的是阮千隱,自然不能如和別人交手那般眼耳自如,哪裏急應得了司徒柏那迅捷無倫又突如其來的暗劍?片刻即被雙雙點倒在地。阮千隱大喜,便即和司徒柏離開散士之地追了上來!
見二人身影已過自己藏身之處,想到以阮千隱的輕功定能很快追上薛冷心,白少蔥心中慌張不已,微一咬唇,立刻從地上揀了一些較大的石頭,往四周用力扔去。
阮千隱耳朵一動:“等等!”腳步驟頓,暗自沉吟。
司徒柏目光掃視,道:“定是發現玉皇門已被守住,在這兒躲了起來,此地這麼小,一搜便是!”
“那倒未必,恐是鼠輩聲東擊西之計。”阮千隱卻是道,心下並不敢確定躲在此處的人究竟是誰。他自然不願在這最後一步功虧一簣,直想兩邊都親力親為,此刻隻歎分身乏術。稍稍一想,還是道,“先搜!”跑得出玉皇門,跑不過峽穀;但若又被她們折回大會,說不定憑她們幾個狡譎性子,沒有自己在場,能逃過眾人眼睛溜下那隱秘小徑也未可知!當下便和司徒柏在聲響附近分頭搜覓起來。
白少蔥暗暗舒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複雜難明的心情。看了看蘇玉陵的臉龐,又伸手摸準穴道,輕輕一點將其解開。
蘇玉陵醒轉過來,自被薛半儒點了穴後便不知中間的事,此刻見了白少蔥靜靜地望著自己,心中許多疑問,正欲相詢,卻聽對方輕聲說道:“你什麼都不要問,聽我說就是了……”
隻見白少蔥微一垂眼,又慢慢道:“我知道要是朱綿櫳有個什麼差池,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快活,但我實在不明白,她有什麼值得你這麼不管不顧的……”頓了一頓,“你能陪著她一起報仇,為什麼她就不能為了你放下仇恨?若得一人真心相待,為何還要千方百計把時間算計在這些危險的事情上麵?”
蘇玉陵柔聲一笑:“少蔥,不要這樣說好嗎?”
白少蔥鼻間酸楚,點了點頭,雙手攥了攥衣擺,忽而將唇湊近蘇玉陵的臉去。
蘇玉陵心中一顫,下意識將臉別開,對方的唇便落在了自己發旁的空氣之中,心下立覺有異。少蔥雖然精怪,卻從來不是個任性之人,當下又怎會忽行此舉?靜了靜,重新轉頭去看,隻見她淚波隱忍,不禁憂道:“你怎麼了少蔥?”說時忽聞揮劍斬草之聲漸漸靠近此處,心一驚,“究竟怎麼回事?”
白少蔥搖了搖頭,一抹眼角,忽的伸出手點了蘇玉陵啞穴:“玉陵,你放心,朱綿櫳不會有事的。”說完拿起一旁的那件衣服,立刻穿在身上,將身前衿帶結好,盡量不露出自己的碧色衫裙。
之前以為陸拾寒和薛冷心過不了玉皇門,於是盡量不著痕跡地向陸拾寒要了朱綿櫳身上的外衣,隨後又聽得薛冷心輕功足以衝過昆侖眾弟子,便又欣慰起來,可誰知追來的還是那阮千隱,若無意外,朱綿櫳便要落入他手中。憂而複喜,喜而複憂,心中一決,仍是將他們引了過來,拚命作一場孤注。
蘇玉陵見了她此番行為,接著又結起幾條發辮,如何還不明白她想做什麼!苦於不能說話,連連搖頭,邊強製拉住了她的手。隻是自己全身是傷,抵不過她。心中無奈又悲疚,說什麼也不能讓她戴上易容麵皮,死死卷著她的袖管不放。
揮劍之聲愈來愈近,想是那司徒柏正尋到這頭。白少蔥掙了一會兒,不得,忽而一歎,稍伏下身說道:“玉陵,我知道你心裏隻有她,但是你……你也不要待我太狠心好麼?我隻是想為你做些事,你連這點都不允嗎?”
蘇玉陵盯著白少蔥,眼睛發紅,竟而帶了些怒意。在她心中,師門、朋友,皆和朱綿櫳一樣重要,豈能這般以命換命!若真交出誰,那也隻能是她自己,是朱綿櫳!狠心,若這樣是狠心,自己就狠心到底!
聽得司徒柏腳步一停,似是鎖定方向,白少蔥顧不得了,將蘇玉陵一推,立刻把麵皮貼上,稍作整飾。又見她欺上,便站起身,她卻又拽住了自己的腿。“咵啦”幾棵樹倒,二人心中一驚,那司徒柏已執劍站在了麵前!
司徒柏見了二人,發出十分輕微而歡躍的笑聲,悄悄回頭一瞥,將幾棵樹挪了挪,使此地變得隱秘一些,又重新看向二人,神色帶著不可測的意味。
蘇玉陵抬頭一望,不知他意欲何為,顫巍巍站起身來,到了白少蔥麵前。
司徒柏小聲道:“你們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真法並不在雲邁身上是麼?”說著一把拉開蘇玉陵,看向“朱綿櫳”去,將劍在她脖頸之旁東碰西觸,卻始終隔一毫端,“咱們打個商量,你要是答應,我司徒柏就幫你們避開阮盟主,如何?”他原先已信了朱綿櫳的話,但後來見雲邁對她頗為怪異的庇護,思前想後,仍覺其中大有蹊蹺。
白少蔥緊抿雙唇,雖曾假扮過朱綿櫳,但要在一瞬間如她那樣在誰麵前都不驚不懼,還是有些困難,不由得從眼底泄露了慌亂:“你……你想怎麼樣?”
司徒柏麵色一疑,又笑道:“你怕死啦,很好,很好。”接道,“傳說真法隻有九句,想必頗為精妙。你先說一句給我聽聽,我馬上把阮盟主引出此地。”
白少蔥心中喬怯,自己哪裏知道什麼真法,稍稍一靜,才道:“你、你不怕我喊嗎?我告訴阮千隱你的私心,大不了魚死網破!”
司徒柏稍稍一愣,既而說道:“你喊就是,這武林中誰不對絕世功夫有所企圖?這一點他還不知道麼?我替他解了施無香他們的纏鬥,又替他找到了你們,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有何難?”
白少蔥一時無措,眼中急出小小的淚花,忽見站在司徒柏身後的蘇玉陵正輕輕搖頭,又比劃出劍的模樣,動作微小地一拉衣袖,隨即朝自己微笑起來,慌張的心便好似定下一般。思忖小陣,朝司徒柏道:“好……你給我撕一塊布,我寫給你……”見他麵有異色,忙道,“為了保護玉陵,她也不曾知道真法的任何內容,此時此刻唯有寫給你!趁我未改變注意,快點!”
司徒柏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劍從她脖間收回,靠在身邊的岩壁上,自衣上扯下一塊布料,輕聲斥道:“寫!”
白少蔥接過布,心中仍是懼栗,又走近司徒柏些許,一咬手指頭,便作勢在他麵前寫了起來。
司徒柏略垂下臉,專注布上,見白少蔥微抖著帶血的指尖,慢慢劃了一筆、兩筆、三筆……卻是這時猛聽得“嗤”的一聲,驚覺呼吸一窒,竟從背後傳來錐心的疼痛,雙目一睜,見已從胸膛流下汩汩鮮血,鮮血源處,正是自己那把四尺長劍的劍尖!
蘇玉陵隻覺自己滿身被汗水浸透,心咚咚直跳,一咬牙再用力一刺,劍尖便從司徒柏身前又露出幾寸。待他氣息一奄,才慢慢鬆開緊握劍柄的手,吸了口氣,看著他慢慢倒在地上!見白少蔥唇色發白,明顯害怕,輕輕拉過她,便要去撕那張麵皮。
白少蔥收了收神,退開了身子:“你放心,我隻是還沒準備好!”
正這時,忽聽外邊阮千隱叫道:“司徒門主,你可有找到?”
二人一驚,立馬噤口站定,不敢有所發聲。蘇玉陵也不再去撕,怕弄出更大聲響。才過小會兒,又聽得自玉皇門的方向急急跑來一陣腳步,那人應是見了在此搜尋的阮千隱,叫道:“師父怎麼在這兒!”頓了頓,“郡主被薛半儒的女兒帶著出了玉皇門,卻不想她輕功極佳,師弟師妹們怎麼也跑不過她,徒兒還是決定回來找師父,師父定能追得上!”
“峰秀?”阮千隱見了滿頭是汗的來人,微微笑了笑,說道,“好,不過在此之前,先把此地搜一搜……”指了指小道的另一旁,“那一邊為師已找過,無人,剩下這片,你跟為師一起找找。”
張峰秀道:“搜誰?師父若再不追去,可能就給她跑丟了。”
阮千隱麵色一凜:“讓你搜便搜!”說著扔掉手中的樹枝,重新折了一根,在這邊呼呼掃了起來。又叫了幾聲司徒柏,見無應答,愈發覺得怪異。走了幾步,忽見從前方幾棵倒下的樹間竟流淌出道道鮮血,緩緩浸潤至泥土之中。心一緊,一邊警備,一邊猛地撥開樹簇,便看見那塊岩壁之後站著的蘇玉陵跟白少蔥二人。